“小姐,端王殿下吩咐在茶铺避雨,可要下车?”朔夜的声音在外响起。
“不用,这么大的雨,还是在车里休息吧。”荆蓝一声干咳,用秦绾的声音答道。
“是。”朔夜答应一声。
很快的,马车停了下来,敲打在车顶的雨声也小了,似乎是军士在马车之上架起了顶棚。
“郡主,可还安好?”车外传来方少琪的声音。
“将军骑马,小女坐车,有何不好?倒是殿下和大家都辛苦了。”荆蓝开口道。
“郡主言重了,此乃末将本分。”方少琪道,“端王殿下在茶铺之中,郡主可要下车?”
“不用了,请将军代为多谢殿下。”荆蓝道。
“那末将将热茶送过来,郡主喝一盏暖暖身吧。”方少琪道。
“我和你去。”朔夜淡然道。
“有劳。”方少琪一拱手。
虽说朔夜已经不是宁王府的人了,但目前宁王那种微妙的态度,依旧让人对他有三分忌惮。
另一边,秦绾却没有如蝶衣预想地那般停下避雨,当然,她也不会傻得冒雨赶路,要是把自己折腾得病了,才是欲速则不达。
她现在的身体,虽然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但毕竟十几年的亏空在,一时也不可能恢复得多好,和欧阳慧更不能比。
说来也巧,暴雨之前,她刚好到达一个小镇,遇上了一支押镖的车队。原本,镖局是不愿意带上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的,以免被盗匪的内应混入。不过这次的镖不是财物,而是护送一对母女回乡,魏氏夫人看见单身在外的秦绾心软,硬是要带上她,镖师也没有办法。
于是秦绾就安安稳稳地呆在了那位夫人的马车里,冒着暴雨出发了。
“秦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家里都不担心吗?”魏氏是个很慈祥的人,声音也如水般温柔。
“夫人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紫曦就好。”秦绾放下车帘,笑眯眯地打量着她身边的小姑娘,“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严雪,七岁。”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毫不怕生地在她手里写自己的名字。
“那叫你雪儿了。”秦绾摸了摸,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盒糕点递给她——这是昨晚出发时顺手拿了当宵夜的。
严雪犹豫了一下,看着母亲微笑着点了头,才道了谢,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咬起来。
“你该不是离家出走吧?”魏氏问道。
“唉?”秦绾一愣。
“看你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魏氏笑笑,放轻了声音,指指外面,有些调皮地说道,“我见过骆总镖头的千金,你身上可没有那种江湖气息。”
“我可带着武器呢。”秦绾故意扬了扬短剑。
“这是你家的装饰品吧!”魏氏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真正使用的剑,哪有这般华丽的。”
秦绾低头,看看这把镶嵌了宝石的精致短剑,耸了耸肩。
确实,她这一身衣饰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云州如今正是风云汇聚的时候,她一个单身女子原本就引人注目,而一个敢单身行走江湖的女子更惹人忌惮。毕竟,谁都知道,敢在江湖上混的老弱病残妇幼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说,装扮成离家出走的大小姐,看起来高调,其实反而更低调些。
“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先跟着我,一个女子在外面太危险了。”魏氏只以为她是默认了,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其实……我是要去云州的安县。”秦绾露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小声道,“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身高一丈、腰围一丈、满脸横肉的妖怪,所以我就跑出来啦。”
“噗——”严雪都笑了,“那个人难道是方的?”
“是呀,不但是方的,而且会吃人!”秦绾很认真地说道。
“好可怕!”严雪抖了抖,下意识地往母亲怀里缩了缩。
魏氏摇摇头,不以为然。她一看秦绾的打扮就知道她家境不错,她爹怎么也不可能把她嫁给什么很过分的人家,看小姑娘的神色,八成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嗯……安县,她的心上人在安县?
秦绾笑眯眯地喂严雪吃点心,不在意魏氏被诱导到什么方向去。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秦建云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慌得张氏赶紧派人去请刘太医。
暴雨足足下了三个时辰才停歇,但道路上积水严重,坑坑洼洼泥泞不堪,方少琪不得不先派出一支百人小队做先锋,为大队人马修桥铺路。这样一来,队伍行进的速度是大大延缓了,直到天黑才到达下一个市集。
荆蓝等人自然乐见其成,这边拖得越久,就能为秦绾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以,当李钧听到朔夜面无表情地来报告,秦大小姐受了凉,病了,差点没忍住咆哮。
受凉?本王冒着暴雨赶路全身淋得湿透都没病,你大小姐在马车中都没下来一步还病了?
不过,他倒是没怀疑秦绾装病,毕竟没有装病的必要,只能暗自抱怨女人的身体实在太弱,这点儿苦都吃不了,但一边还是得放慢行程,延医问药。
另一边,尽管是同样的条件,但镖局的车队更精简,人数少,个人身手也比普通禁军强一些,走起来倒比军队快得多。
虽说总镖头骆一刀也想避避雨,但魏氏催得急,抱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念头,只能冒雨前进。
不过暴雨中赶路也有好处,至少不用担心这种天气里有那么傻乎乎的匪徒拦路打劫。
秦绾也好奇过魏氏的身份,她看得出来,这是个有秘密的女人,但她没兴趣知道是什么秘密。自己身上的担子已经很沉重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闲事。
“娘,我们不住客栈吗?”严雪扒在车窗上,眼睁睁地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市镇。
“还能再赶一程。”魏氏搂着她,柔声安慰道,“今天我们野营,住帐篷,骆叔叔给雪儿抓兔子烤了吃好不好?”
“小兔子那么可爱,能不能不吃?”严雪问道。
“好,那吃别的。”魏氏摸摸她的头,又带着些歉意道,“紫曦,倒是辛苦你一个千金小姐,跟着我们风餐露宿了。”
“夫人哪里的话,要不是夫人收留,恐怕我过得更惨呢。”秦绾也很满意。
她本来就在抢时间,魏氏自己愿意赶路,她又怎么会有意见,也不用找借口离开了。
这种天气和路况,她一个人走,也不比镖队快,如今还能好好保存体力,真是再好没有了。
“娘,外面好黑。”严雪小声道。
“因为要穿过这片树林,前面有座荒废的土地庙,可以歇脚升火。”魏氏显然也不觉得在刚下过暴雨的树林里搭帐篷是个好主意,早就打算好了。
“夫人走过这条道?”秦绾问道。
“从前与夫君一起走过。”魏氏说着,眼神微微一暗。
“抱歉。”看着像是触及了人家的伤心事,秦绾立即道歉。
“不要紧,他只是有事要办,才委托了骆总镖头送我们回家而已。”魏氏强笑道。
“可是娘,爹爹和哥哥都好久没来看我们了。”严雪嘟着嘴抱怨。
“你爹爹和哥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要忙大事,雪儿还小,不能捣乱,知道吗?”魏氏道。
“那等我长大了,可以跟爹爹和哥哥一起干大事吗?”严雪一脸天真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魏氏笑了起来。
“呯!”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震,一个急停。
秦绾下意识地一手抓住车窗,一手揽过严雪,才没让小姑娘摔出去。
魏氏就没那么好运了,猝不及防之下,一头磕在侧壁上,顿时红了一块。不过她第一反应是先去看女儿,见严雪被护得好好的,才松了口气,对着秦绾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怎么回事?”魏氏掀开车帘问道。
“夫人和小姐在车内不要出来。”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