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才过了百余骑,匈奴人就迎来了惊喜。
随着烽燧举烽,汉军自然知道是何处受到了攻击,达坂城障塞处驻扎的骑兵曲立刻出动,领军的是校尉奚充国。
这位校尉素来以神速出名,十余里路,疾驰的骑兵片刻便至,反而将越墙而入的匈奴人包围,逼得他们不得不丢下一百多具尸体退却。
这也是汉军在河西长城的套路,依靠烽燧确定匈奴人入寇位置,再以个都尉、侯官处驻扎的骑兵进行支援,如此便不必盲目地满世界找入塞的匈奴人。
而这些死去的匈奴人头颅,很快就在冯奉世和韩敢当的命令下,挂到了每个烽燧之上。汉军大声鼓噪嘲笑匈奴,反而很希望他们继续强攻,多送些人头来,这点人完全不够分啊。
若是换了老练的胡王,自然不会上当,但郅支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还真下令对达坂长城最靠东的障塞“东沟塞”发动了攻击。
因为此处风大且时间紧迫,那障塞高不过两丈,身手灵活点的人都能爬上去,给人一种不难攻打的错觉。
匈奴人挑了一个没有风的下午,五千人以强弓抛射如雨般的箭矢,三千人扛着简陋的木梯发起了仰攻。
可汉军也不虚,大黄弩,蹶张弩,劲弩长戟射疏及远,而等匈奴人侥幸爬上墙垣,迎接他们的则是坚甲利刃,长短相杂。
万章等来自三辅的轻侠恶少年们,虽然只在车师接受了几个月的系统训练,勉强能够结阵,金鼓旗帜还辨认得不太明白,但守城也不必讲究那么多,听着屯长号令站在女墙之后,听到喝令后,便举着手里的长兵短兵朝匈奴人捅去就行。
匈奴人的刀铤很难破开汉军前排的铁甲,不断落下的锋利矛戟则让他们死伤惨重,进攻十分艰难。
而障城一角,比墙面高丈余的角楼之上,还有更凶险的兵器在等着他们!
奉命守备东沟塞的司马舒亲自站在角楼上发号施令,而左近则是几个戍卒和工匠操控的器械:
俨然是一辆安装在高处的“车”,上面架着大木所制的弩臂,长竟有一丈二尺,比大黄弩还大!车有两轴三轮,如今拆卸了轮子固定在角楼上,车箱左右有横柱,士卒缚弩于柱旁。
这是一架“连弩之车“或曰”绞车连弩“,据说是战国时墨子的发明,常用在守城之时,秦始皇曾将其置于楼船之上,在胶东射杀了大海鱼,一次能发三十支箭!
但到了汉时,能工巧匠们不管怎么鼓捣,最多只能做出参连弩,一次发几十上百的黑科技,似乎只存在于古书上,看来还是后人太不努力啊。
汉军中的连弩之车,就是原始版的床弩,一次发一矢,但还是保留了“连弩”这不符实际的名称。
据说当年李陵孤军北上时就带了一辆连弩之车,被狐鹿姑单于追击围困时,因发连弩射单于,逼得单于一度撤走。
当初任都护来西域赴任时,还从长安的工官处带了些工匠来,寻找合适的木材,打造了这少见的汉式装备。
但此物的准头很不好,虽然射程远但没有意义,反而在近处威慑力极大。
故司马舒先是令人引而不发,直到障塞下的匈奴人越挤越多,才让工匠操作。
弩车机郭用铜一百五十斤制成,要靠兵卒一点点转动绞车把手,带动辘轳拉动弓弦,使其慢慢张开绷紧,扣在牙上固定。又有专人将长长的箭矢扛过来装好,调整位置瞄准障塞下进退不得的匈奴人后,工匠举起木锤猛地一砸机郭!
伴随着一声如雷吼般的声音,箭矢被弹出,拉拽着其后连着的长长绳索飞速向前,直接怼进了十余步外的人堆里。
射爆了一个倒霉鬼的脑袋,溅射开一阵红白相间的花海,又刺穿了第二个人的胸膛,将他的心肝肺一串带出,钉入第三个人的肚子上,又将后面波及的几人一起射倒,一时间哀嚎阵阵。
一弩倒十人,且不说这瞄了半天的效率,是否比得上十把普通弩,威慑力却是相当惊人,本就在强撑的匈奴人士气一瞬间便崩溃了,不管后方远远督战的郅支如何斥责,都如潮水一般退却。
而汉军也不追击,虽然目光所及只有一万匈奴人来攻,可谁知道后头的沙漠边缘,是否藏着单于和右贤王的主力呢?匈奴虽然装备不如汉军,但却是战术大师,好为诱敌疑兵,还是谨慎为妙。
等匈奴人这一波攻势失败后,轻侠和戍卒们自是开开心心哼着歌砍匈奴人的首级,为此没少发生争抢闹腾,素质果然还是不行。
而司马舒一边派军法官去收拾他们,自己则仔细检查绞车连弩,亲自给它涂抹膏油,手法比伺候妻子还轻柔,达坂城风这么大,木头容易开裂。
这东西可金贵着呢,十多名匠人花了一年时间,才造出五辆绞车连弩,两辆安置在西且弥城,三辆则安放在达坂城塞,等的就是匈奴来送人头。
而任都护还专门给她们取了个名:
“达坂城三姊妹!”
达坂城的姑娘们原来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