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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全):最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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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当然不能服气,不能瞑目。”

无声的笑着,完颜改之屈伸一下双臂—发出喀喀的响声—道:“大哥一世聪明,所以最后就要死在他的聪明上,这是不是很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用一种很认真的神情,鬼谷伏龙摇着头。

“因为他只信任自己的智慧,所以就因自己的智慧迷失,因为他不再敢倚靠自己的力量,所以就被自己的力量背叛,因为他没有尊重凤门,所以最后就要倒在凤门之下…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一点都不好笑。”

当他这样说着的时候,被完颜改之握在手中的凤门似乎仍然不肯安静,还在轻轻的颤抖着,散发出“血”的气味和“渴血”的感觉,配上他这样的声音,似乎使帐中的空气也都妖异的颤抖起来。

适才,完颜改之赤手空拳,与完颜千军相搏,怎看也是送死的行径,却在被凤门刺入胸膛之后,出现了奇妙的变化。

一阵波动后,凤门竟然如方才一样,再度软化下来,溶入完颜改之的体内,而在完颜千军得以做出反应之前,完颜改之已籍这机会拉近了之前的距离,将重拳殴打在他的脸上和腹上。

这样的两拳,当然还不能将完颜千军击倒,但当他负痛后退和不得不放开凤门时,凤门更再度变化:快速自完颜改之体内弹出的同时,它沾满了鲜血的前端居然益增两刃,出现了由总共四道月钩和一支枪尖构成的锋刃。被完颜改之握住,在完颜千军得以做出更多反应之前,已将他的胸膛捅穿,牢牢钉在地上。

…一代枭雄,就此辞世。

不理会鬼谷伏龙这似乎有些“扫兴”的说话,完颜改之用一种极为爱怜的眼光瞧着手里的凤门,一只手在上面轻轻的摩挲着。

“到最后,仍然是你能够准确的预言到一切,到最后,所有的线头仍然要按照你画下的东西组合…伏龙,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你会不会也有一天,在某件事情上算错,错到会象大哥今天一样,把什么也都赔光呢?”

瞳子蓦地睁大,鬼谷伏龙眼中连续闪过复杂的神彩,却道:“家主,伏龙想请问一句,您刚才和大司马说的那些话,是否认真?”

扯动一下嘴角,完颜改之没有回答,而是斜眼看向二曹,冷冷道:“这两个人,怎么办?”

鬼谷伏龙拱手道:“依愚之见,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请两位曹爷回去罢。”

完颜改之想一想,道:“由你好了。”居然就大步出帐去了。

曹仲德面色已是极为难看,只向鬼谷伏龙微点一点头,道:“先生妙算,几可通神,仲德佩服。”

鬼谷伏龙嘿嘿一笑,道:“过奖。”

却忽又道:“邺城双壁之名,吾闻久矣,如果现在这里是奉孝九爷,不知成败又将如何?”

曹仲德脸上肌肉抽搐一下,一抱拳,道:“告辞。”说着与曹伯道一转身,居然自帐后转出去了。

曹伯道一直无语,临走之前却深深注视鬼谷伏龙一眼,脸上微现怒容,却到底忍下,随曹仲德去了。

忽听完颜改之的声音道:“为什么?”却是不知何时已又回到帐中。

鬼谷伏龙淡淡道:“曹治乃当朝太师,位高权重,若无必要,何苦结此仇敌。”

顿一顿,又道:“至于刻意辱他,也不是什么考量,只是我看此人面相,乃刚而自用、聪而自矜的自负之人,心底必窄不能容人,若刻意挑拨,或将来能于此生事。”

说着又笑道:“其实咱们黑水一家僻处西北,与曹家实也没什么机会冲突,这些微种子播下,第一未免真有机会收获,第二也未必轮到咱们收获,实属无的之矢,习惯使然罢了。”

又肃容道:“伏龙还是想再问一句,家主刚才和大司马说的事情,是否认真?”

完颜改之斜睨鬼谷伏龙一眼,忽然大笑道:“在先生眼中,某难道如此无用么?”

“夏化者,乃我黑水人生根夏土的唯一办法,先生所划乃百年之计,某岂有不明?”说着,也不等鬼谷伏龙回话,又挥一挥手,道:“将窟哥这厮的表弟和纳兰唤进来收拾这里罢,我想回兴庆了。”

太平总坛中,冷冷的看着巨门,萧闻霜并没有回答他。

也不是没有想过易装,但认为怎样也没法瞒过巨门,萧闻霜终于决定还是使用自己身为“天蓬贪狼”时的一贯装束,希望能够至少将仍被巨门蒙蔽的道众们干扰,所以,被巨门认出来并不在意料之外,可是…在巨门说出这句话后,天门九将中尚余的精英并没有立刻出现向两人展开剿杀,却是萧闻霜估计之外的事情。

长长吁出一口气,玉清缓缓起身,似有意似无意的横踱一步,刚好拦在两人之前,看了太清一眼,见他仍是形若死灰的蜷坐在那里,淡淡一笑,向巨门道:“上清真人,吾等一路远来,难道也无一口素斋相待?”

巨门呵呵而笑,忽道:“明人莫说暗话,真人难道不怕这一餐就是两位的断头饭?!”

玉清只一哂,道:“若怕,来此甚地?”

巨门来回打量两人,忽地暴发出一阵大笑,向萧闻霜伸出一只手,道:“贪狼,讲和罢?”

萧闻霜面色数变,终于忍不住怒道:“胡说八道!”说着双手齐放,立见宝蓝色的光华自十指间浮现,如大片冰霜凝若刀剑,削向巨门腰间!

眼见萧闻霜暴起发难,巨门竟然略无畏色,只是眯着眼,冷笑一声,忽地伸出右脚,在地上重重一跺,道:“破!”面前地面一阵涌动,忽有十数道土石疾冲起来,将萧闻霜的霜剑撞的粉碎。

一向都知道巨门力量深厚,也知道其所修习的土系法术正是自己水系法术的克星,萧闻霜并不因这样的战果而意外,还在土剑尚未自地面穿刺而出时她便已向后急退,要拉开与巨门间的距离以使用更强的法术,但,刚刚退后一步,她的肩头已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

“真人,您…”

当发现到竟是玉清真人将自己制住的时候,萧闻霜委实是难以压制自己的吃惊,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巨门再度发出讽刺的笑声。

“连玉清真人的真正心意也没有搞清便这个样子跑来…贪狼,你实在是难以让人放心。”

神情严肃,一只手搭在萧闻霜的肩头上,另一只手垂下在腰间,玉清盯着巨门,缓缓道:“那你以为,我的心意是什么呢?”

巨门冷冷扫了萧闻霜一眼,道:“太平。”

“我曾作过的事情,没法为自己辩护…而且,我也不想辩护。”

“若要深究的话,我没有大义,那据说是能让人得到庇佑,让人合法统治的东西…嘿,但我却有别的东西。”

盯着萧闻霜,巨门露出古怪的笑容,道:“我有实力,以及…”

“以及,能让太平道在一场轰轰烈烈的内战当中倒下,一撅不振的能力。”

面色沉静,将巨门的说话截断、和补充,玉清冷冷道:“对么?”

居然点一点头,巨门道:“正是。”

“你们可以不接受我,可以用南方的道众为基础来反对我,也可以在金州的道众当中宣说我的恶行,但,那却未必能让所有的道众立刻接受。”

“何况我同时也会反击。”

“我会将使者派出,告诉各地的道众,告诉他们说这一切都是谎言,说这只是玉清真人您为了夺取权力而编造的谎言,并让各地的道众做出自己的选择。”

“那,将会是太平道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激烈内战,而我更敢于现在就给出断言,能在这内战当中笑到最后的,绝对不会是你我当中的任何一方。”

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玉清漠然道:“那当然。鹬蚌相争,自古都只有渔人得利。”

鼓掌笑道:“正是。”巨门道:“而且这还没有算上信念崩溃的后果。”

“当发现到被当成神一样信任着的人其实也有泥足,当发现到以为是由‘理想’结成的组织却充斥着丑恶…哈,那些最底层的道众们会怎样?那些为了‘太平’而甘心抛头沥血的道众们会怎样?”

“所以呢?”

眼睛里连一点感情也没有,似是两泓深不见底的古潭,玉清淡淡的问着。

“所以,我们当中就不可以有战争。”

一直也似是在沉睡着的太清突然开口,口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更缓缓起身,步至两人的中间。

始终似是困顿到不能睁开的眼睛,居然会放出星光一样的明亮,太清来回看着巨门和玉清,每一句说话,居然都带着让人不能抗拒的沉重。

“我们必须维持我们的和平,我们之中不可以有任何争执,因为,那将是‘太平’的终结。”

“帝姓永远毁不了太平,只有我们自己才办得到,而,两位若是真想以这样的名声留入史册,那我们不如现在就一起自杀。”

“因为,反正结果也是一样。”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萧闻霜嘶声道:“但,真人的事情呢,又怎么算?”

扫了萧闻霜一眼,太清道:“死者已矣,生者长存。”巨门却接过来,冷笑道:“南巾真人…他本来就已是太平道路上的障碍了!”萧闻霜怒道:“胡说!”两人间剑拔弩张,眼看又要动手,却喜玉清太清两人甚有默契,早将两个分开。

叹息一声,太清向萧闻霜道:“贪狼,我知你对我与巨门合作也是恨极,但你却不妨想一想,为何,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了?”

怔一下,本想喝骂,却被太清声音中的一些东西影响,萧闻霜设法镇定了自己的心神,沉声道:“为何?”

太清负着手,踱了几步,忽然道:“玉清真人,咱们太平道的道义当中最重要的地方,或者说,咱们和帝姓的本质区别到底是什么?请告诉我。”

玉清微微一愣,道:“帝姓残民以逞,视众生如刍狗,太平道待众生平等,誓等贫富贱贵…”却被太清挥手止住,道:“我不想听你传教。”

方道:“天生万民,本就有愚有智,一母同胞,也有强壮孱弱,一师同门,总有用功痴顽,从一开始每个人就不平等,最后又怎来平等?若强要聪明人与蠢人一同,用功的和贪顽的相当,又算什么‘太平’?”

“就如你我,严格说起来,与其余道众又有什么区别,但为何你我却可以高居在此,一应皆有人伺侯,有人却只能躬身在外,等候你我差遣?”

玉清默然一时,躬身道:”愿闻真人高论。“

太清冷冷一笑,道:“所谓‘太平’,其实只是一种和‘帝姓’不同的权力分配而已。”

“在帝姓下面,帝者一言,便是金科玉律,帝者喜怒,便是进退之门,虽然儒法诸家各有许多制度约束,但当帝者的意志或欲望足够强大时,便没什么能够约束到他。”

“在帝姓的游戏中,永远只有一个声音能听见,而便是有谁成功熄灭掉了这声音,他下面所做的也只是立刻让自己的声音成为唯一的声音。”

”弱也好,强也好,富也好,贱也好,在帝姓之下,其实都是一样,若不附和帝者的声音,就没法发出什么声音。“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为何帝姓执掌天下数千年,却始终不能将我们太平一道根绝?因为我们所代表的,其实是人心最底处的一种欲望。”

“事实上,很多次,若果地方的诸侯们完全忠于帝姓的命令,我们便该受上十倍甚至百倍沉重的伤害,但他们不会去执行那样的命令,因为他们心里也有自己的声音,虽然他们不敢让那声音去取代帝姓的声音,可在帝姓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却必定会按自己的声音从事。”

“在太清心中,所谓的太平就是每个人也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我只是天下最贫最贱的人,而天下最强最贵的人有不一样的声音,他也不能将我的声音抹掉。”

“而,南巾,他事实上已经背离了这一点,所以,在我太清的心中,他已在成为太平的障碍而非助力。”

萧闻霜眦目道:“胡说!若无真人,太平道如何能从天海之变当中这般快的恢复过来!”

太清冷笑道:“对,南巾确有大功于太平道,但同时,他却也在从根本上伤害着太平道的生机。”

“贪狼,你是南巾最信任和亲近的人,你不妨想一想,他有几次听过你的意见,有几次曾在决策前先告诉过你他决策的理由?”

“就如不死者的事情,其实何止是巨门不满?我和玉清一直也都不赞成将希望全部倾注到这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但我们的反对曾起到任何作用么?”

“太平道长存不灭,是因为我们始终是做为帝姓的反动,是因为三清的均衡存在使太平道不会因某次孤立的战斗而失去未来,可,那时候…”冷峻的扫了玉清一眼,太清道:“玉清真人何不来做个结论?”

玉清面色数变,终于坦然道:“贪狼,这一节上,太清真人说的没错。”

“拥有最高的地位和权力,能够用一个的意见压制所有的反对,过世前,上清真人事实上已经是咱们太平道当中的‘帝者’了…”

却道:“但这并非谋反的理由!上清真人固然专权,却从未有私!”

太清森然道:“这才更糟!”

“因其无私,才使人不忌不防,但长此以往,制度却会淹然而成,待日后昏恶之徒把持此位时,谁能复制?”

“初有帝制时,数代也皆英主,尚余二祖之所以创立太平,不就是看见了日后昏主之害么?”

“我太平道原是因帝制之害而起,又岂可自蹈其辙?!”

萧闻霜脸色已然惨白,身子也有些微微摇晃——竟已说不出话来。

玉清看他一眼,神色中甚为担心,欲伸手去扶时,萧闻霜却猛一挥手,已站得笔直,嘴角沁出血痕,也不知什么时候咬破的。

直直瞪着太清,萧闻霜缓缓道:“你刚才说,如果我执意要讨伐巨门的话,就是太平道内战的开始?”

看着萧闻霜,太清忽然感到一阵心悸,点了点头,并不应声。

颤抖了一下,萧闻霜向玉清沉声道:“真人,讲和的事情,我愿意接受。”却不等巨门太清有所因应,已嘶声道:“但我有两个条件!”

看着太清,萧闻霜道:“真人刚才的说话,确有道理,贪狼没法反驳,但真人最好记着,您的‘道理’,已经害死了上清真人。若果有一天,贪狼发现到真人你自己也不能完全坚持自己的‘道理’,或者,发现到真人的这些说话只是您求权的一种‘借口’,那么,贪狼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会提醒真人您曾经说过‘这些话’。”

声音中似带有丝丝寒意,萧闻霜居然令太清为之语塞,却也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萧闻霜已将目光转向了巨门。

“内战…那的确是能够令太平灭亡的东西,相信真人也不会想要,所以我愿意接受和平。”

“可,还是请巨门你记着,还是有一些方法,可以在不引发内战的情况下来将问题解决,而,我决没有承诺不使用这些方法。”

默默注视萧闻霜一时,巨门忽地爆发出一阵大笑,道:“好,好!”

“明人不说暗话,贪狼你的确有大将之风!”

大笑着,他的手已向萧闻霜伸出。

“那么,贪狼,我曾经的好兄弟、好同僚,为了太平的梦想,就让我们现在显示一下和平的到来罢!”

黄昏,兴庆,完颜府邸。

蚁聚的人们已开始散去,暮色降临在这巨大的院落上,将一切都染上了一种淡淡的黄色,一种,并不适合于这春日,倒更象是秋韵多一些的颜色。

正在花园中矗立着的男人,却是一个与这种环境全不相容的形象,事实上任何时候,让任何人来观察完颜改之,也没法去联想到那些消极或是温和的形容词。

“所有的人都走了。”

微笑着,鬼谷伏龙出现在他的身后,缓声向他禀报着当他在这里静立时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黑水八部众已全部表示了他们的服从,而各部的长者更会在明日午后一起来到这里,在公开场合下为大司马举丧,同时也正式承认他们的新主人。”

“曾经秘密接受过大司马命令的十个人中,已有七人来此示忠,其中五人更主动交代过往之事,同时,他们的供词也使之前咱们还不知道的两个人亦暴露出来。”

“铁浮图军的三名主将本就与家主您站在同一阵线上,此次亦再度宣示他们的忠诚,不过,其中至少有一人,该是之前大司马曾经秘密联络过的内应。”

侃侃而谈,鬼谷伏龙在称完颜改之为“家主”的同时,也仍然将“大司马”这样相当尊重的称呼加在完颜千军的名字之上,最后,他下了这样的总结:

“掌握完颜家也好,接收由朝廷赐于黑水家在金州的各种利益也好,都已是顺水行舟,可是,想得到大司马原本的官位却基本没有可能,而失去了这兵部的最高位置,对于之后完颜家的发展也会有部份影响,但应该并非紧要,反是太平道和项人的动向,必须加以注意,如果其中一方能够从内乱当中很快解脱的话,就会成为相当现实的威胁。”

“唔。”

点点头,一直也背着手在凝神倾听的完颜改之终于转过身来。

“很好,伏龙你处理和总结事情的能力永远都是如此干练。”

边说着赞美的话,完颜改之边走向鬼谷伏龙,拍着他的肩膀。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完颜改之便决不可能有现在的一切,这一点,我知道。”

“所以,我的确应该感谢你,感谢你选择了我而非大哥。”

脸上闪过一丝感动之色,鬼谷伏龙躬身道:“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家主过誉了。”

蠕动着嘴角笑了笑,完颜改之忽然道:“对了,那时没有来得及问清楚。”

“曹家那两个干儿子…你真得打算这样让他们回去?”

听得这个问题,鬼谷伏龙也不禁浮现了得意的笑。

“死,或生,那已与我们无关。”

“左右我已将他们放走,但曹家权大势大,仇家自多,却与咱们无干。”

完颜改之大笑道:“怎么,还是和董家的后人联系上了?”

鬼谷伏龙轻轻摇头,道:“董凉儒刚残而傲,与士无恩,真正有报效之心的几乎都死在洗贪河上了…董家已完了,相信一两代间翻不得身,更没有什么都对付得了’九曲儿曹‘的高手,可是,还有…”

带一点神秘的笑容,他轻声道:“…十方俱灭。”

怔了一下,完颜改之忽然扬声大笑,一边重重拍着鬼谷伏龙的肩头,道:“居然是他?缺德,你真是缺德…”

笑声中,却忽有血光飞溅!

“家主,你…”

带着惊讶的声音,似乎是被血哽住了喉咙,显得含糊不清,双手回抓,却只能僵住在胸前,鬼谷伏龙的脸上尽是惊恐愤怒之情,更写满了“不敢相信”的震动。

三尺利剑,已将他的胸口贯穿。

只手握剑,另一只刚刚还在鬼谷伏龙肩上亲热拍打的手掌则变掌为抓,狠狠的钳制住了他的左颈,完颜改之脸上的亲切笑容已全然不见,只余下了一脸的凶狠,以及残忍的笑意。

“鬼谷…这一剑,是不是你从来到我完颜家以来的第一次失算呢?”

当鲜血在完颜家花园当中流溢的时候,正有嘈杂喧闹于草原上,血在飞溅,濒死的人在惨呼,胜利的人在大笑,幸存的人…在拼命的策马奔跑。

追杀者的马也在跑。

“曹仲德,你真还有脸跑吗?!”

大声的笑着,寿十方并没有将座骑的脚力都给迫出来,止以只手持缰,另一只手中快速旋转着那已染成鲜红的轮刃,他的眼睛象毒蛇一样盯着正在前面的黑夜中仓皇奔走的两骑,嘴边尽是残忍而邪异的笑意。

他的身后,是五名全身都罩在灰袍当中的骑士,露在外面的眼神木无表情,就如一群活死人一样。

方才,就是这些活死人,配合上寿十方的日月轮刃,以比砍瓜切豆更为高效的节奏,很快的将追随在曹仲德曹伯道身边的数十名部下屠杀,令二曹要不顾一切的全力逃遁。

(妈的…)

恨恨的在心中咒骂着,却反而更牵动伤势,令胸前那才刚刚止血的宽大伤口中又有鲜红涌出,曹仲德只觉一阵钻心疼痛,身子晃了几一下,脑中也是一片昏眩,突然想道:“难道我竟要亡身此处?”

以他和曹伯道联手之力,原非可以被人轻易欺迫,但自离黑水军帐之后,曹仲德便始终精神恍惚,结果在间道中遭遇突袭,一交手便被寿十方重创,一方面剥夺了曹仲德的战力,一方面也限制了曹伯道的行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便没法照顾到身周的部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一倒下。虽然寿十方一方也不是没有伤亡,但总共四人的折损换来曹仲德的重伤和二十几条性命,怎看也是赚尽便宜。

(可恨,竟没有想到有黄雀在后…)

对正追逐在后的人,曹仲德当然不会全无所知:一早便视“沛上刘家”为重要对手,相关的情报早已让曹仲德知道刘家有这样一群几乎从没有出现在光明下面的杀手。

(十方俱灭,人数不详,据信为“大风歌”当中的寿十方亲手训练,仅受命于刘宗亮一人…)

(可是,资料中为何没有说清,这些人,竟然这么强?!)

能够跟随二曹西来的绝无庸手,皆是干练强材,可刚才,虽然有着被偷袭的因素,曹仲德却知道,纵然公平对敌,已方的胜算也不会高过四成。

(这些人的力量并不强过虎豹骑,可他们所使用的,却是全然的“暗杀术”,每一击都是为了以最高效率杀人而创,今后,有必要在虎豹骑中再遴选部分死士,也以此法训练…)

急驰和伤痛,并不能让曹仲德的“思考”停止,除了尽快去分析判断身后的追兵外,他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义弟。

“九曲儿曹”的出身各各不同,在投入曹家门下前,都自有一番过往,这当中,有象曹仲康这样每个人也都清清楚楚的类型…也有,象曹伯道这样自己从不提起,别人也无从查问的类型。

入曹治门下晚仲德一年,曹伯道列名“九曲儿曹”当中第八,每个人都知道他出身佛门净土宗,也知道他和十多年前曾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某人有过密切的关系,还知道他离开净土宗的过程似乎有些复杂…但,也只有这么多。

作为曹家两名主要谋士之一,曹仲德知道的当然比一般人更多,甚至还要多过“九曲儿曹”当中的大多数人,比如说,他知道曹伯道当年离开净土宗时根本就可以说是“破门”,还知道,就算是在他投入曹家之后,净土宗的某些高层也曾经酝酿过一些针对他的行动,只是因为,一些据说是来自莲音寺中的“意见”,这一切才被最终阻止。

…他还知道,曹伯道,和“沛上刘家”当中的一名重要人物曾有过相当密切的关系,但,这关系到底有多密切,他也是到今天才真正明白。

那关系,竟能让他毫不犹豫的押上一条胳膊!

若在外人看来,寿十方的突袭无疑是大获成功,可,在他自己,却不是这样认为。

边催促着胯下的骏马,寿十方边不满的咂着嘴,却又不时的苦笑一下,因为,他也不相信另一种作法会让自己更愉快一点。

适才,寿十方暴起于道左,在曹仲德来得及组织防御之前,他已欺至曹仲德身前,将自己的日月轮刃亮出,并以其中的左手月刃将曹仲德胸前割成重伤…但,他本来所想的,并非如此!

左手只是前奏,寿十方本来预备在曹仲德因伤而失去平衡时,用右手的日刃给他最后一击,将他的头颅斩下,可是,却没能如愿。

寿十方突袭曹仲德的动作太快,曹伯道没法阻止些什么,可是,当第二刀挥动的时候,曹伯道竟然毫不犹豫,将自己的胳膊挥出,挡在刀前!

那一刀若继续,曹仲德必列无疑,可,在这之前,曹伯道的左臂,却一定会先离开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的犹豫,却给了曹仲德时间,为自己止血镇伤的同时,他以左手快速弹焚出六道符纸,在空中结连出南斗形状,面对这与自己其实相差无已的术者拼力请借的南斗宿力,强如寿十方也只得先让其锋,而当发现到自己被骗,那南斗光芒其实是疗伤续命的”南斗补天术“时,已失其机,被二曹遁逃而去,曹家部众也委实了得,断后者纵知必死,也绝无降逃,更皆有玉焚之志,寿十方略一大意,被二曹逃去不说,还损了几名部下。

(百道,这都是你的错…)

心里面喃喃着,寿十方将月刃上的鲜血添掉,盯着两人的背影,眼中,却又有难已尽言的复杂光彩。

放过一次…诚然,但,刚才,自己和身扑上去刺杀曹仲德时,又何尝没有把半个身子的破绽都卖在别人面前?

(但,不管怎样,如何你一定还要挡在刘太傅前面的话,这次,就真得是最后一次了…)

完颜家的花园中,时间似乎停住了一样,却有凄厉的风声断续的响着,偶有几声归鸟沙哑着,一切,都开始渐渐的看不清楚。

这一天,这流了太多血,发生了太多事的一天,已开始渐渐沦入夜的怀抱了

吃力的喀着血,鬼谷伏龙挣扎道:“家主…为什么?!”

完颜改之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他看,眼睛里带着一种很有趣,又很残忍的神情,就象一只猫在端详一只已经倒在了嘴边,却还没有完全断气的老鼠。

而且,还是那种去而复返,自己送回了嘴边的老鼠。

“为什么…”

把声音拉得长长的,完颜改之满意的抿着嘴,似乎非常非常高兴。

“这不是应该的吗,鬼谷…或者说,朱子平?!”

一听到这三个字,,鬼谷伏龙的脸色,突然变了!

过往的镇定,文雅,从容…一下子,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是狂怒,是绝望!

“你,你原来一直都知道!”

激动的声音已经变形,鬼谷伏龙眼中满是狂乱的光芒,双手剧烈的震抖着,总是微笑的嘴唇已然痉挛,此刻的他,再没有半点谋士风采,更象是那种得了失心之疾的狂人。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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