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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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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慧安几个相聚皆是带了孩子们来的,她们这边热闹着,那边也不避讳男女大妨,男孩子和女孩子们皆聚在一起作耍,突闻水榭中笑声放肆,几个孩子望去却是被惊的一愣一愣,直道母亲们童心不减,却是比他们还有活力。

只这边的欢愉却被丫鬟打断,新雅的贴身丫鬟焦儿快步进来俯身道:“少奶奶,秦王妃殿下来了,如今车架已进了二门……”

慧安几个闻言停下动作皆瞧向新雅,新雅面上也带着几分惊讶,接着才挑眉道:“我可没下帖子。”

于是众人便瞧向了慧安,慧安自也知道秦王妃八成是为自己而来,便道:“都瞧我做什么,一道迎接去啊。”

片刻后顾妤馨便也坐在了水榭之中,她的身后站着的却是秦王长子李宗闻。秦王妃和皇孙到来,几个小辈自是也要过来见礼的,一番行礼过后顾妤馨才笑着道:“不请自来几位夫人莫见怪才好。”

“王妃能赏光令得我这水榭蓬荜生辉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见怪。”新雅一言慧安几个也附和两句,顾妤馨却是叫了果果到跟前拉着她的手细细地瞧。

“那几个皮猴我却是都见过的,关大姑娘今儿却是头次见,乳名是唤果果吗?瞧着容貌,这气度,不愧是父母双侯爵,是个好孩子,我瞧着长的像东亭侯多些呢。”

慧安笑着道:“王妃谬赞了,这孩子被宠坏了。”

顾妤馨闻言却褪了手上的赤金盘螭巊珞八宝手镯便往果果的右手上套,道:“这丫头我却是极喜欢的,今儿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好物件,这镯子是我心爱之物,你且拿去玩儿。”

众人瞧见这一幕皆是一愣,慧安目光落在那镯子上雕刻精美的盘螭纹饰心中一跳,余光不觉就扫了眼顾妤馨身后站着的秦王嫡长子李宗闻。

那镯子却是有出处的,正是王妃的独有定制,是佟妃当初下给顾妤馨的聘礼,顾妤馨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凡事大抵都是此消彼长的,这些年随着太子示弱,秦王羽翼日渐丰满,不少朝中老油条都已瞧出端倪。更何况今日在这里的几位夫人们,家中无不显贵,怎会不知其中意味。

秦王如今膝下虽有四子,可只这长子是嫡出,又深受贤康帝喜欢,秦王更是对其寄予厚望。若然秦王登基,李宗闻便是毫无疑问的太子,他的妻子那是未来太子妃,是会母仪天下的。

而关元鹤的地位在朝堂更替中无疑是要起大作用的,将来新朝其也必将威慑一方,果果的母亲又是这么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太子若然有这般后盾,当可一生无愁,秦王妃筹谋的远啊。

众人想着,慧安却是捏了一手汗,且不说她从无高门嫁女的心思,更何况将宝贝女儿送进宫去。只李宗闻酷似李云昶的外貌,慧安便不可能将果果嫁到秦王府去。

“她一小孩子哪里当得起王妃这般厚意,何况此镯子是王妃的聘礼,这也于礼不合。”慧安笑着推辞。如今情景,倒是将话挑明了更好。

果果是个顽劣的,当初学礼仪时便没用过心,却是瞧不出那镯子定制的,只她心思机敏,瞧见众人神态便知其中有不妥之处,眼见秦王妃脱下镯子往她手上套便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身子一动,手腕一翻,那镯子却是没能套上。

如今果果又听慧安这般说便什么都清楚了,当即就跪了下来,恭敬地道:“小女谢王妃错爱,只是这镯子既是王妃的聘礼,想来更是王妃心爱之物,君子莫不夺人之美,小女虽非君子却也想效先贤之德,望王妃成全。”

有慧安的话在先,果果又步步紧逼,倒是堵的顾妤馨不得不收了那镯子,却又自头上取了根上乘的碧玉簪子,那簪子却无不妥之处,慧安给果果示意她才老老实实令顾妤馨将其插在了头上。倒是李宗闻见果果跪下又说了那么一番话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半响,而一旁坐在锦墩上的钱惜卓更是一直瞧着她。

他因是身体不好,如今见礼后便独自坐着,视角本就比其他人低些,果果跪下却是将她的神情瞧了个正着。观她说话时语气颇为恭敬而诚惶诚恐,实则低头的面孔上全是自嘲,言罢还自做了个鬼脸。钱惜卓瞧着有趣险些没笑出来,只装作不适掩面咳了几声,倒引地果果狐疑地瞥他两眼。

这边孩子们见过礼便被打发到一边作耍,重新回到一旁的亭中,几个男孩子因是李宗闻年纪最长,又身份最高,说话嬉闹便没有方才那般的轻快,闲谈了几句便各自分开,男孩子们聊起了学问,女孩子则说说诗文凑个雅致。

果果历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加之察觉到李宗闻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便更是半点也不愿表现,只说了两句毫无见解的话便自窝在一边抓了一把鱼食喂食厅外湖中的锦鲤。

那边钱惜卓见长兄钱惜政宛然一副主人的架势招待着李宗闻几个,言谈身为活跃便悄然离座,行了几步又在果果身旁隔着一根红木柱的围栏上坐下,也瞧向厅外。

果果余光瞧见本能转头看他,钱惜卓便是一笑,道:“关大姑娘喜欢养鱼吗?”

果果对花花草草、养鱼喂鸟这样的雅事从来无甚兴趣,拿的出手的不过是一手好字和下的好棋。

如今她若非无所事事又岂会呆着喂鱼,她本就心情不畅,见钱惜卓笑容温和,屁大点的孩子倒是有几许清贵学子的温润模样,暗蹴他和那没趣弟弟倒是天生的一对,惯会装大人样的,又想着方才她拜秦王妃时,这家伙那几声可疑的咳嗽,便狠狠瞪了钱惜卓一眼,干脆理也不理他便又转头去看鱼。

钱惜卓何曾见过这样不假辞色的,一愣之下面露尴尬,接着却又兀自笑了笑便也不言语了。两人一同瞧向厅外,一时倒也安宁。

果果瞧了一阵鱼,见钱惜卓不啃声了,七岁的孩子端坐在那里却有兰芝玉挺之态,他额头上绑着紫绣抹额,抹额在发髻下结成环,下头垂着长长的丝绦,淡紫色的发绦随风而舞,和发髻上的紫玉发箍相映成辉,显出几分飘逸的气质来。

一阵风吹来,他头上的长长绦丝顽皮地吹拂过红木廊柱恰便吹到了果果的手边儿,眼观钱惜卓侧着脸面向厅外,半闭着眼睛一副仙人的忘我之姿,果果坏心一起顺手便捞了那丝绦,动作敏捷地在身前的栏杆上巧妙地挽了个结,便似风吹的将其缠在了上头一般。

她本便是习过些粗浅武艺的,又眼疾手快,不过眨眼间便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回头瞥了眼钱惜卓,眼见他毫无察觉,仍旧是那副浮生偷闲的娴雅模样,便毫无半点愧疚心地偷笑一下,起身道。

“这里好生无趣,既是府上有那好花不若便一道移动过去瞧瞧,也好过在这里呆坐。”

她虽无心和众人论诗,可众人的话语却也入了耳,几个姑娘自颂牡丹的诗聊到了牡丹花,又恰亭中的青石台面上便摆着一株矮牡丹,故而就品评了几句,那边钱惜政接口便炫耀起府上的一株姚黄来,说是足足有一人高,开了整整百朵花,朵朵碗口大小。

姑娘们大多是爱花的,更何况是这么一株极品牡丹,果果一提议当即两个堂妹沈明桩和沈明鹤便迎合起来,钱惜政便忙唤了丫鬟带她们过去。

对钱惜卓的这个嫡亲大哥果果不怎么喜欢,只觉太招摇太过,又有些盛气凌人,不知为何她觉着钱惜卓和其大哥似不大对付。只这是人家的家事,果果也无心探究。

姑娘们兴致勃勃的起身出了亭子,下了台阶果果便听李宗闻笑着道:“姚黄一株开上数十朵已是了不得,你家这花竟能开百朵,这可谓祥瑞之照,如今皇祖父正病着,不若钱大公子也领我去瞧瞧,若果如你所说,我等便将这花抬进宫中,也让皇祖父高兴高兴,兴许这龙体便大安了。”

李宗闻这一说众人自是纷纷响应,果果闻言便勾起了唇角,听到窸窸窣窣的起身声,她怀着期待回头却正撞上钱惜卓含笑的眼睛,接着他从容起身,和文府长子文琪迈步便向这厅外走,竟是什么都没发生!

果果一时错愕,双眸微瞪,似感受到她的目光,钱惜卓又瞧了过来却是冲她眨巴了下眼睛。果果顿时哪里不明,分明是被他戏弄了,从来都是她戏弄别人,平日在家中更是捉弄关明远,一次一个准儿的,何曾吃过这等亏,登时气得面色涨红,只这日她憋了半日的气却是再未寻到机会掰回一局来。

十三日后,夜。

慧安已经睡下,却突然听闻外头一阵的喧嚣声,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细细一听只闻屋外竟是男人的声音,登时便出了大事,心中有了八分确定,汲上鞋子便往外屋冲。

刚出了内室便见冰心匆匆进来,一脸沉肃,见到她便忙道:“是周管家亲自引着李侍卫来了,要求见夫人。”

自贤康帝托病不朝,太子一党便连连动作,在外竟是调动了军队,京城之中虽是不敢有大动作,可太子借着监国之机小动作频频,右相府门庭若市。太子一党显然是相信了贤康帝突然病重,已在做最后的部署。

可慧安自知晓贤康帝的心思又观太子一派作为便知京城必乱,贤康帝既已棋行此处便不会再轻易放过太子,而太子一党亦然,不管贤康帝龙体是否安然,箭既已搭弓便没有回头的道理了。

太子已在位上尽十年了,十年时间足以熬掉他的耐性,更何况东宫如今地位不稳,更容易心乱。显然太子当此最重要的时候乱了,他没能弄清楚贤康帝的心思,更没弄清楚贤康帝的病情,这已注定了这场博弈其必败。

故而十日前慧安便令府中侍卫仆妇们待命,更是叮嘱过关明远和果果,自己更是夜不褪衣。而今秦王侍卫深夜来府,慧安岂能不知京城之乱便在眼前了!

“快传!”

说话间水心几个进屋将外室的灯点起,一身便服的李明匆匆进来,也来不及见礼便道:“王爷令属下来报大人,太子已知晓皇上龙体尚安,决议今夜起事,如今已在东宫歃血为盟,带着东宫侍卫,禁卫军左骁卫将军王城是威远侯亲信,如今司守宫门,已策反大开宫门放逆贼进了宫,太子公然逼宫了。”

慧安闻言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也是一惊,忙道:“王爷人呢?如今可都做好了部署。”

“王爷早便有应对,已做下了部署,这会儿只怕率先带着王府护卫进宫护驾去了,王爷叫属下来知会大人一声,无需多忧。就一样,右相欲借前朝失踪的二皇子谋逆为由令武安门驻守的虎贲营精锐在京城惹事,王爷虽早已做下部署,但生恐会有个万一,王爷说叫大人带着公子小姐看是不是避上一避。”

慧安听他这般说却是摇头,道:“我这里无需王爷费心,你快回王爷身边去吧。”

李明闻言应下,也不多言忙转身匆匆而去。慧安却是缓缓在太师椅上坐下,端起茶盏来轻轻饮了起来,只她心中却是转了几转。

太子作乱只怕是贤康帝在请君入瓮,不然太子不会突然起事,多半是贤康帝有意泄露了消息,太子做了这么多动作,骤然听闻皇帝身子尚好,岂会不放手做最后一搏。

若是这样便无甚可担忧的,宫中贤康帝和李云昶定然早做下了安排。至于那虎贲营,乃是右相早年所领飞虎军整改后所设,多数都是右相亲信。

太子逼宫对外总是要有个交代的,若然以前朝余孽作乱,太子进宫护驾为由却是再妥当不过的了,既是余孽作乱,那么残杀一批官员也是正常的,当然这些官员定会是反太子党的。

这样一来,待控制了宫中,皇帝病体本就沉疴一受惊吓便驾崩了,太子临危受命镇压了前朝余孽,那他便是顺理成章的新帝,只可惜了那虎贲营统领万达,为了太子竟是甘愿搭上身家性命。

到时候反太子的大臣皆已被前朝余孽所害,太子登基更加稳固,又有前些时日对南边军队的调动,等威钦侯领着大军直压京城,倒时候便再无后顾之忧了。至于有多少人相信是前朝余孽作乱,这根本就无关紧要,史书向来都是由胜出者编撰的。

太子和右相打的好算盘,只是如此匆促行事又是这般的一意孤行,注定是要失败的。慧安想着放下茶盏向外头走,一面吩咐周管家,道:“几件事马上去办,其一禁闭门户,除非秦王亲信,不管外头是何人到来何种情况未禀过我,任谁也不准开门。其二将所有家丁,仆妇尽数唤醒,分守侯府几门;其三挑选精壮巡府,其四将库房中封存的棍棒等物分发下去;其五,找机灵的速往沈府和三老爷的府上报信;其五,你亲自领一队身手好的往东院去,二老爷和二夫人若然有事我为你是问。”

眼见周管家领命而去,慧安才冲冰心吩咐道:“去唤了小姐少爷到上房来……”她说着却似突然想起什么来,忙道,“你快去追周管家,叫他回了二夫人,就说我要借那两个稳婆一用,越快带过来越好。”

冰心应了快步而去,很快整个侯府便沸腾了起来。慧安仔细想了想,只觉未有疏漏之处,这才又在首位坐下,片刻果果和关明远就到了。冲慧安见了礼便各自坐着吃茶,却不多话。

慧安见两人虽力持镇定但神情却还是显得局促不安,便宽慰了二人两句,却在此时,冰心带着两个嬷嬷进来,慧安也不待两人见礼便吩咐冰心道:“你去挑选一队护卫,准备马车,趁着京城乱之前护送两位嬷嬷到靖北侯府去。”

言罢她却又瞧向果果,道:“果果同去。”

果果闻言一愣,接着却是咬了咬牙委屈地看着慧安,慧安心知她不愿在此刻离府,可到底她是女子,她做母亲的总是怜惜。想着方才李明的话,便坚持着道:“明日母亲亲自去接你,听话。”

果果心中不高兴,更觉着没这个必要,可此刻却也不是任性的时候,听从母亲的才会令她安心,才是不添乱,她深深瞧了眼慧安和关明远这便起身大步跟着冰心去了。

若然虎贲营果真冲出了营地在京城之中作乱,那么势必是不会放过他们东亭侯府的,不管是拿他们做人质威胁钳制关元鹤,还是其它,果果离开都会叫慧安多份放心。

太子逼宫,若想名正言顺便必须有皇室的宗亲们认可,太公主是如今活着的皇亲中位份最高的,太公主又素有声望,故而他只会控制钱若卿及其府上之人,却万不会动靖北侯府。相比起来,靖北侯府会比东亭侯府要安全的多,果果去那里有钱若卿照看着,慧安是放一万个心的。

而新雅的产期还有一个月,慧安前两日听闻新雅说,请来的两个稳婆有个生了病,她也是怕新雅惊了胎,又恰二夫人生产时所请稳婆一直养在府上,将才便一时想起此事来,令冰心送过去也是有备无患。

至于关明远,他是长子,该经历的却是避不过,慧安也有意让他多历练。果果走后许久,外头终于响起了一阵阵的马蹄声,军队来回奔走的声音。

慧安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见关明远克制不住地不停往外看,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便呷了一口茶,道:“最近可是在读《尚书》?”

关明远不明母亲怎会此时问起这事,忙道:“回母亲,正是。”

慧安点头,道:“《尚书&8226;尧典》,你且背来予母亲听听。”

关明远再度愣住,接着才应下,张口道:“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背了几句却是心神一走有些磕巴起来。

慧安放下手中茶盏看向他,道:“你若是如此的不经事,这些年父亲母亲和先生的教导却都是白费了。”

慧安这话却是有些严厉了,关明远登时面色就是一变,陡然起身跪下,道:“孩儿知错了。”

慧安见他神情反躬,这才又道:“再背。”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慧安听他的声音清朗有力,流畅无比,并外再受外面兵戈之声的影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屋中只闻关明远的朗朗背书声向外传去。

“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不知背了多久,却突闻外面传来一声微哑的声音接下了关明远的背书声。

慧安本闭着眼,闻声抬眸却正见李云昶的幕僚姜琪大步进来,拍手道:“夫人教子有方,老夫也受教了。”

慧安忙站了起来,“先生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事?”

姜琪见她如此便也不啰嗦,直奔主题,道:“虎贲营到底出了事,虎贲营的副统领程至乃是王爷早先被安排好的,本受命他杀统领万达领亲信控制虎贲营,可这厮不济事,竟在最后关头被万达识破,已被万达祭旗。如今王爷还在宫中,等宫中一切都控制住再行处置虎贲营,只怕便晚了。虎贲营兵勇都是精锐,一旦这些人出了营便会在万达的带领下兴起杀戮,兵勇们见了血失态便不可控制了。到时候京城只怕要血流成河,老夫的意思是不管如何,我等不能叫虎贲营将士们出营!”

慧安闻言一惊,忙问道:“如今虎贲营是何种情景?”

“王爷在虎贲营中除了那程至倒还安排了两个小把总,如今他们领着各自手下兵勇和万达闹了起来,只是他们人微言轻,不是万达的对手,只怕阻不了万达多久。”

“先生的意思是?”慧安闻言倒也不惊,知道姜琪定是有了主意。

“如今不让虎贲营出营便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将其堵在营中,而能做到此事的唯有沈女侯一人!”姜琪沉声道。

听他这般说慧安已然知道他动的心思了,当年慧安交了沈家军的兵权,皇帝却是将沈家的火铳队编成了戍守京师的西安门右戍卫军,如今正驻守在西安门。若然火铳队出动,堵在虎贲营的营门口,就算未能阻挡得了五千虎贲营精锐出营平息动乱,却也定能支持到宫中事毕,只要宫中太子伏法,皇上圣旨能传过去,虎贲营之乱便势必平息。

而如今能调动的了火铳队的,只怕非慧安莫属。姜琪言罢,慧安便点头道:“先生所请,定当竭力而为!”

姜琪闻言总算松了口气,道:“如此有劳沈女侯了。”

慧安也不再多加耽搁,唤了一声便带着几个府上武艺出众往外走,一面又交代关明远,令他即刻和自己兵分两路,慧安直奔西安门,关明远却是去请几位尚在的沈家军将领的老父。

而此刻的靖北侯府,果果正坐在正房旁的暖阁中和钱惜卓下着棋,她到底是女子,又年纪尚小,虽说有些胆色可也从未经历过这等大事。又惦记着慧安和弟弟的安威,听着外头的动静,便有些心神不宁,下了两局棋却是输了两局,眼见着手下这局形势不好,果果更是迁怒对面执黑子的钱惜卓,越发觉着他气恼人了。

对她的情绪钱惜卓却表现的一无所知一般,棋下的又准又稳,却是半点相让的意思都没,果果恨的牙根紧咬,钱惜卓面上云淡风轻,一副认真琢磨棋路的模样,实则心中已是笑了又笑。

那便歪在美人榻上的新雅见果果分明就心不在焉,便叫了她到跟前宽慰着她。而一直坐在一边吃茶的钱惜政却借机溜出了房,钱惜卓眼见母亲和果果说着话并未在意大哥的离开,他目光闪了闪就悄然跟着也出了屋。

只他匆匆出来时却已不见了钱惜卓的人影,他忙令身旁小厮去寻人,片刻小厮彦名快跑而来,却是报道:“二少爷,不好了,大少爷令王管事寻了二十来个侍卫,要带着出府往公主府去呢!二少爷快禀告夫人吧,再晚许是就来不及了。”

钱惜卓闻言一惊,目露几分难过和伤感。他和大哥本就只错一岁,他生来身子便弱,不到一岁便由父亲和母亲带着离开了江南前往四处求医,在雁城为怀恩大师所治,身体调理了大半年才算好些,父母带着他一路回江南,因是担忧他的身子,一路行的便慢,后又在京城逗留了许久,再回到江南时他已快三岁,而大哥也已四岁,两人感情本就不大亲厚。

因他之故使得大哥幼年少了父母关爱,祖母虽疼爱孙儿,可到底年纪大了对大哥的教导也力所不能及,大哥四岁之前的教养竟是被忽视了。偏他那奶娘有些个不妥,眼皮子浅的很。

因身子之故,父母都偏疼自己多一些,大哥性子不若自己沉静,父母有时也会玩笑的夸赞他却训斥大哥。自己不在江南时祖母对大哥疼爱有佳,求医一回来祖母虽也还疼惜大哥,可到底对自己也是不薄,大哥却褊狭地觉着祖母对他不若从前了,觉着是他夺了父母和祖母的宠爱。更觉着在这个家中他这个嫡长子倒是还不若弟弟得宠有地位,长久以来便更是于他生疏。

偏大哥的奶娘似恐他夺取大哥的长子之位,更是教唆了大哥一些歪心思,虽是后来被母亲发觉,撵出了府,可却因此事使得大哥更加憎恶自己。而他多次欲主动和解亲近,大哥都无动于衷,更是拉拢着三弟孤立自己。

小厮口中的那王管事是大哥奶娘的儿子,自也受了母亲所托,对大哥尽忠,早便听了其母之言,整日里帮着大哥争宠,大哥如今只想着带一队侍卫前往公主府在祖母身边尽孝,好于自己争个高低来,可却没想着京城如今乱成这般,若是在外出势必令母亲动怒,令祖母担忧,若然再出了意外……

父亲昨日临时有事出京了,此刻并未在府上,母亲又是那般个状态,此番却是无人制约大哥,若是贸然将此事告之母亲,只怕大哥更会与自己生分离心,再叫母亲因气恼动了胎气就更是他的不孝了。

钱惜卓想着已是有了主意,只问小厮道:“大哥如今在何处?”

“大少爷在自己个儿的院子里呢,小的过来时大少爷正准备带人往府门去。”

钱惜卓闻言也顾不上多说快步就往钱惜政的焦正院走,而果果恰好从屋中出来,眼见院子外头钱惜卓的身影匆匆没入了夜色中,不觉心中一紧,只觉着这小屁孩如此作态定是出了什么事,她快步跟上也出了院。

待她追上钱惜卓时却见他和钱惜政正在湖边争执着什么,眼见钱惜卓的小厮守在两人四五十米的地方似在把风,果果更觉好奇,观察了下地形便身影敏捷的穿过一旁的灌木林避开小厮靠近了小湖一侧。

靠的近了才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她凝神细听,不觉挑眉。

“你自己怕事,不敢出府,莫阻我出去,让开。”

“祖母年迈又独自在公主府中,这般形势,便是祖母经事比我们多,又睿智威严,不会被惊扰到,可我们作为孙儿也该在祖母身边陪伴她老人家,枉祖母对你宠爱有佳,你竟如此不为她老人家着想。都说长兄如父,为兄的话你何曾听过一次,如今倒来训导我了!让开!”

……

许是钱惜政情绪激动,声音极大,而钱惜卓显然有所顾忌,声音却是压的很小,纵使果果靠的近了却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不过只听钱惜政的这两句话果果已猜到了些端倪。

太公主自进京便未在靖北侯府住,而是自己呆在故宅公主府中,如今看来是钱惜政非要闹着出府往太公主府去,而钱惜卓正在劝说。不过显然,他的劝说没起到作用。

果果正想着,那头钱惜政却似急恼了,竟是欲强行离去,钱惜卓欲阻,暗夜中果果尚未瞧清便闻噗通一声水响,再看时湖边就只剩下钱惜政一人。而湖面上分明便有扑水之声,是钱惜卓落水了!

果果大惊,见钱惜政似吓呆了一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而那小厮听到动静竟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果果想也未想便冲出灌木丛往湖边奔。跑到湖边却见湖面上已是只有波纹,没了钱惜卓的身影,果果不觉狠命推了钱惜政一下,大喝一声。

“愣住干什么,你想害死他啊,快叫人啊!”

她说罢便扯下外衣,噗通一声跟着跳进了水里,一个蚱蜢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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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瞪眼,“娘子,再不灭火,命休矣,三从四德何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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