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些粘腻,天上压着黑色的云,这是大雨要来临的预兆。
马车两侧的车窗都开着,但通风稀少,孟揽月也觉得有几分闷热。
靠在窗口,她研究着银针,不时的扎自己几下,宋先生好似也听到了声音,然后在笑。
“不要焦急,有时狠不下心来用自己做实验,你也可以用别人。”宋先生洋洋洒洒道。
孟揽月点点头,然后把银针拔下来,“这我倒是想过,只是现在不敢随便动手,免得让人以为我这个‘俘虏’想逃跑。”
“这银针既能救人又能杀人,比那些什么毒药有用的多。关键是,要找到正确的穴位,力量也要到位。”说起杀人,宋先生也毫不含糊,显然的,他没少做。
认真听,孟揽月也点头,宋先生说的不无道理。在这个野蛮的世界,不杀人又怎能存活呢?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说不定还得大开杀戒才行。
“这个给你,这是我当年被关在天牢里时的研究。人体的穴位十分复杂,但其实又很简单。适当的配合,就会让人生不如死。”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羊皮,很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接过来,孟揽月看了宋先生一眼,没想到他还坐过牢。
展开羊皮,上面是两幅人体图,正面和背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标示着穴位的位置,然后在旁边有标注。
看着,孟揽月也不禁眯起眼睛,这张羊皮上所写的不是如何救人,而是如何杀人。
杀人容易,但是让人生不如死却不容易,可这羊皮上却都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余崖心地善良,别看他已活了四十几年,但仍旧心善如孩童。这东西若给了他,也是压箱底接灰。”别看宋先生总是骂余崖,但终究是自己的徒弟,什么心性他最了解。
“多谢先生。”弯起唇角,孟揽月虽不觉得自己善良,可宋先生这举动就摆明了他也认为她不善良。不善良就不善良吧,人若心善,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正打算研究一番这羊皮上的东西,马车却一个晃动然后就停了下来。
身子晃了晃,孟揽月抬手扶了扶同样晃动的宋先生,然后把羊皮卷起来放在衣服里,这才看向窗外。
天空阴沉,乌云就压在头顶,无端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前头,一身杏黄的高斐骑于自己的白马上,他正环顾着道路两侧繁茂的树林,那张脸也紧绷着。
皱眉,孟揽月也看向马车那侧的树林,什么都没有啊,安宁的没有一点动静。
“警戒。”高斐似乎听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右手,扬声道。
前后的护卫随即调转马头,马车也朝前移动,朝着高斐靠拢。眨眼间,护卫将高斐还有马车围住了。
“别紧张,这种事情经常有。”宋先生很是淡定,他见多了。
微微点头,孟揽月的确有些紧张,这种事情她还没遇到过。
就在这时,山林里忽然响起了一声长哨,极其悦耳。
护卫也在同时抽剑,那声音让人不禁汗毛倒竖。
繁茂的树林中,黑衣劲装的人如同下雨似得跳跃出来,眨眼间跃到眼前,打杀声也在同时响起。
孟揽月眼皮都在跳,没等做出什么反应来,面前的车窗忽然被一剑削掉一大块。那剑风擦着面门而过,她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毛都被削掉了。
一剑下来,又来一剑,马车侧面被破坏。一只手准确的抓住孟揽月的肩膀,将她轻松的从马车里拽了出来。
天翻地覆,孟揽月什么都看不清,耳边打杀声震耳,待得她反应过来时,眼前飞过的是树木。
有人在带着她极快奔跑,恍若飞一般,她什么都看不清,入眼的只有急速倒退的树木。
繁茂的树林枝叶晃动,极快的朝着南周与大齐的边界处移动。
被晃得眼前发黑,耳朵也在嗡鸣,孟揽月已不知过去多久。被抓着的肩膀剧痛不已,这个带着她的人用尽了全力,她的肩骨好像要碎了一样。
终于,眼前一片亮,倒退的树木没有了,但一直抓着她的人却猛地一头栽倒,孟揽月也被甩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孟揽月仰头躺在地上看着天,天上的乌云都在旋转,转的她恶心想吐。
脑子里嗡嗡嗡的,外界的声音也极小。但她却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的格外剧烈。
呼吸着,心跳也在减慢,外界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些箭可没长眼睛。”低沉而又凉薄的声音入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白无夜。
“没想到白五爷还特意演戏给我看,真是三生有幸啊。”高斐的声音,如同他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无限朝气。
“小王爷的眼线像狗一样,本王自是得避开些才是。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还是白无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距离,不如高斐距离的近。
“彼此彼此,只是白五爷的狗已经都死得差不多了。”高斐在笑,想象的出那张脸定然阳光灿烂。
没听到白无夜的声音,孟揽月躺在那里,脑子也逐渐清楚了。
“孟揽月,过来。”蓦地,白无夜的声音再次响起,点的却是她的名。
眨了眨眼睛,孟揽月撑着扎手的草地,然后缓缓的坐起身。
起身的瞬间,她眼前有些恍惚,不过片刻后就看清楚了,对面光秃秃的山上都是弓箭手。那撑开的箭密密麻麻的对着这边,若是他们都松了手,这面的人就都得成筛子。
视线再一转,看到了对面的一行人,骑于高头大马之上,都很眼熟。
白无夜,他正在看着她,即便隔着如此距离,孟揽月似乎也能瞧得见他漆黑的眸子,深处隐藏的是冷血杀阀,腥风血雨。
他旁边,居然是胡桑,一身白衫,干净文雅。
“孟大夫,我们可等你多时了,回来吧。”胡桑看着她,一边笑道。
站起身,孟揽月也看清了眼前,几米开外就是一道深沟,宽约十几米。而只有她眼前这处有一座一脚宽的石头桥,延伸到对面。
说实话,看到对面的人,孟揽月有些恍惚,毕竟她本以为她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那时,高斐带着她清楚的看到白无夜离开边界回了中州,一去不回头。
如今,他们就在对面,可想而知,那是假象,是骗高斐的。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盯着她,白无夜再次开口,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淡而无温,甚至诸多凉薄。
微微皱眉,看着对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箭,孟揽月又回头看了看就在自己身后十几米外的高斐。
他的身边是他的护卫,但也仅仅十几人,即便再武功高强,又怎能轻松的躲过那些箭。
高斐也在看着她,少年有朝气,此时也脸庞带笑,看起来他并不惧怕那些能轻易把人穿成筛子的箭矢。
脚下移动,孟揽月朝着那座石桥走过去,路过那把她带到这里的人,是个黑衣护卫,他背上插着一把剑,已经死了。
几步,她走到了石桥前,下面很深,这石桥狭窄,看着下面,孟揽月有些眼晕。
一脚踏上石桥,那石桥不稳,微微晃动。
“等一下。”蓦地,身后传来高斐的声音。
孟揽月也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看向高斐。
四目相对,这个少年眼睛里的星星依旧明亮,与他身上的朝气相得益彰。
看着他,也无端的让人心情变好,然后感叹一声年轻真好。
“你真的要回去?相信我,在我南周,要比大齐自在的多。”高斐笑着说。
弯起唇角,“我若不过去,你会变成筛子的。”
高斐笑出声来,“原来是为了我,我就说,我的付出不是单方面的。”
“长幼有序。”再次提醒他不要闹,小小年纪干嘛非得盯着年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