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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八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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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季来的快,盛放的也极热烈,天暖之后,不过三两日功夫,琴瑟院的草木便在日趋明媚的阳光下纷纷复苏,繁花盛开,争起了春色来。

锦瑟如今已怀胎尽八个月,许是这些时日过的悠闲顺心,胃口也变得极好的缘故,她的小腹便似滚雪球般不足两月竟就鼓成了大圆球,以至于走路都要用力挺着腰身,人也瞧着丰腴了一圈。

这日风和日丽,因听白芷说园子中的一株魏紫开了,锦瑟便起了兴致,被白蕊等人簇拥着往花园去,岂料她刚出琴瑟院便见永康神态严峻,步履匆匆地奔了过来。

永康虽年轻,但行事一向稳妥,性子也还算沉稳,倒是鲜少见他如此,锦瑟站定,心头微微一跳。

永康到了近前倒也不多啰嗦便禀道:“王妃,今日早朝接到潞州府的奏报,潞,扈两州郡因去岁那场蝗灾朝廷赈灾不利,如今眼见春种,百姓们却也未得到朝廷派发的种粮,偏这春日病症肆虐,竟又闹起了瘟疫,两地官员恐朝廷责难,竟企图隐瞒实情,致使情况更加严重,结果激起了民变,如今已有一支乱民举起了反旗,皇上震怒,已令王爷领一支兵马前往平息。因事态紧急,今日便要出发,这会子王爷正在宫中和户部商议随后的赈灾安抚事宜,令人回来先禀过王妃。”

锦瑟闻言一惊,忙回身折返了琴瑟院,知圣旨已下,完颜宗泽又派人传信回府,这趟必定是必去的,便亲自给完颜宗泽收拾起行囊包袱来。她这边正令白蕊再给完颜宗泽在箱笼中放置一件厚点的棉袍,却听外头响起清脆的禀声。

“王爷回府了。”

锦瑟移步出屋便见完颜宗泽一身金盔银甲,腰悬宝刀大步而来,阳光洒在身上,甲衣反射出刺目而冰寒的光泽来,随他步伐鳞片相撞,梭梭作响,惊动了满院的融融春意。

锦瑟迎了两步,他已快步上了台阶握住了她的手,两人进屋,完颜宗泽亲扶锦瑟在美人榻上坐下,锦瑟才禁不住急声道:“非你不可吗?”

自魏大人被罢免,雍郡王便安宁了下来,太后下葬之后,这十几日来京城简直平静地叫人心慌,这种安静使得锦瑟每每有种暴风雨前最后平静之感,皇帝自今春虽日日早朝,勤政一如往昔,但他愈是如此,锦瑟便愈加不安,这个时候完颜宗泽离京前往平乱,怎么看都像皇帝在调他离京。

虽说此刻完颜宗泽离开京城,说不得皇帝是放虎归山,令他能够腾展开手段掌控大军,但自己临到产期,又怀着的是双生子,眼见如今肚皮鼓囊的似个大圆球,和她娇弱的身姿极不和谐。

锦瑟虽是每日都表现的很乐观,深信已自己的毅力必定能平安生下孩子们,更是配合着陈之哲的吩咐锻炼调整身体,力图以最佳的状态迎接分娩,可生孩子这种事儿也是靠运气的,万一胎位不正,或是出现其它情况……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使她不惧,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这个时候她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远离了她,还需要她时刻为他担忧,更独自承担分娩的辛苦。

见锦瑟眉宇蹙着,完颜宗泽岂能不知她心中所忧,他抬手抚平她的柳眉,这才道:“事出突然,皇上看过奏报龙颜震怒,当场便下了圣旨,不容我推脱。何况,如今大局初定,南锦政权却还在苦苦抵抗,潞扈若真发生了民变必须尽快镇压平息。我此去必定会万非小心,见机行事,倘使这其中真有诈,我亦可将计就计……”

他的话虽说的精简,锦瑟却明白他的意思,是啊,也许此刻他不在京城会是好事,她和太子,皇后,他们才能更安全。

就算皇上此番令完颜宗泽离京其中有诈,他们也可以将计就计,只要完颜宗泽出了京,那便是天高任鸟飞,相信他必有见机行事,逢凶化吉的本事,不管皇上此番有什么谋算,他定然能够将其击碎,对于这点,对夫君这些信心和肯定,锦瑟是从来不缺的。

眼望着身前男儿坚毅的面容,沉稳如山的身姿,锦瑟到底心里轻叹一声,不再言语。故而此刻能留他在身边更好,可倘若他离开能更好地保护她和孩子,她也不是那娇弱的花朵,亦是能做到让他安心对外,无需为她担忧的,她一直也是如此,从不是被他护于身后的娇弱花朵,而是和他同翔于天空的比翼鹏鸟。

想来完颜宗泽也是知道此点,才会接了离京的圣旨。

见锦瑟不再言语,只是目光盈盈不舍得盯着自己,完颜宗泽心软的如一池荡漾的碧波,他突然在锦瑟身前单膝跪下,揽着她的腰将英俊的脸颊贴在了锦瑟鼓起的肚子上,声音有些低哑含歉地道:“原本曾承诺于你,再不分离,即便上战场也定带你在身边,却不想如今竟要失言。只是,微微,你放心,我此去必会照顾好自己,多则一月,在咱们孩儿出世前我必归!”

不光是她还有月余就要分娩,更因为此刻京城的形势紧张,他自然是担忧于她的。锦瑟听他语气中含着歉意和隐约的担忧,她却笑了起来,抚上他的脸,道:“我和孩子等你回来,你放心,遇事我必会和母后商议,按计划行事,好好地等着你回家。”

完颜宗泽捉住她抚在面上的手饱含怜惜地亲吻过她的指尖,在她含笑的明眸下站起来,又捧着她的脸颊,怜惜无比又温柔无比将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细眉,眼眸,鼻尖……

缓缓揉捻在她樱红艳丽的唇瓣上,气息相交,探进舌去,贪恋地吸允她唇齿间那股令他熟悉而痴迷的香甜,缠绵,升温,激烈,直至他贪婪地允吸的她喘不过气来,这才退开,又抚了抚她被他抚弄的微乱的柔发,这才又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和她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豁然转身出了屋。

完颜宗泽走后的七日京城仍是一派平静,锦瑟在王府中赏赏花,和姚锦红说说话,间或亲自关心下白芷的备嫁情况……倒是悠闲自在的很。

到了第八日却有圣意传进武英王府,原来是春色到来,皇帝要携带文武百官到城郊举行盛大的祭农耕种之礼。大锦的习惯,历来是皇帝亲耕而皇后亲桑,然而燕国,却历来都是皇后带领众宗室命妇们随同皇帝一起亲耕,祭天劝稼,企盼丰年的。

祭农礼关乎重大,更何况如今燕国一统之初,又连逢天灾**,今年是否丰年关乎燕国的国运能否永昌,天下能否太平,皇帝自然不敢疏忽,便连锦瑟这样身怀六甲的宗亲也必须前往参加耕种礼,祈祝丰年。

参加耕种礼的朝服当日便被礼部送了来,锦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在接旨时稍稍动了下心思便将此事放开了。

到了亲耕礼这日,三更天她便被王嬷嬷唤了起来,锦瑟因孕事显是极费精神的,也贪睡的很,见她困顿的不行,王嬷嬷索性令丫鬟们扶起她来,先轻手轻脚地穿衣,梳头,捯饬着装,锦瑟便也由着她们折腾,只闭着眼睛继续迷糊,待弄好了一切,王嬷嬷便令白蕊等送了她上马车。

锦瑟上了马车歪下便继续睡了,有白茹和白蕊在一旁伺候,她半点也不怕会将身上礼服和头上繁复的发型给弄乱,待马车到了地方,已是破晓,白茹和白蕊才伺候着锦瑟净面漱口,锦瑟这才神清气爽地醒了过来,少不得美滋滋的暗赞王嬷嬷和丫鬟贴心。

两盏茶后,当一轮红日缓缓自地平线升起,散发出万丈光芒,给春寒料峭的大地送来了第一抹温暖时,锦瑟身上穿着厚厚的白貂滚边朝服也在白蕊的扶持下随着前头跪下祈祷的皇后缓缓拜下。

再往前的先农坛上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也正面朝东方跪拜,神情庄重而虔诚地祭祀先农,他的身后跟随跪下的是太子单薄却亦庄严的身影。而祭坛下雍郡王及文武百官亦叩首敛目,企盼丰年。

众人随着皇帝拜过三回,皇帝起身将高香插入香坛之中,礼部主持祭祀的官员才大声喊道:“礼毕,起。”

锦瑟随着皇后和众宗室女一同起身,待皇帝从先农坛走下,她身后的众诰命夫人们和那边的百官才得以起身。祭祀过先农,众人还要随皇帝到观耕台,皇帝和皇后要亲耕以示重农劝稼。

皇帝和皇后并肩携手往观耕台走,身后百官命妇随从,莫不神情庄重,气氛庄严。观耕台坐北朝南,高足有两个成年男子叠加,东南西三面出台阶各九级,乃汉白玉雕砌而成。观耕台的台基更是雕有精美而华丽的莲花图案,其上更饰有流光溢彩,色彩斑斓的琉璃瓦,彰显皇家大气。

而观耕台前的一亩三分地便是皇帝今日要率领众卿们耕种之处,此刻田间太子已先一步到达,牵着耕牛等待了。

铁骊族人历来注重弓马,即便入主中原多年,他们对弓箭的崇尚,他们游牧民族的习性还无时无刻不表现在各种活动中。比如这亲耕礼,在皇帝亲耕之前,便要先站在观耕台下用弓箭将装在明黄绸袋中的谷种自高挂在高杆上射下,令其袋囊散开将其中装着的谷种尽数洒落在杆下的金斗中,预示着铁骊人虽入主中原,远离草原,但依旧不忘本,不忘祖宗。

礼部官员奉上了缠金龙纹的长弓,皇帝接过,瞄准绸带口上束着的带子环节处,搭箭,拉弓。

锦瑟站在皇后身侧,便紧随着皇帝,和众人一起屏息瞧着这一幕,眼见皇帝目光微眯,眼中精芒骤闪,锦瑟总觉着他的脸上有一抹狠戾之色闪过,一瞬而逝,这令她本就不安的心微微一提。

皇帝的弓拉到了饱满之态,也就在此时他面上蓦然露出了痛苦之色来,似旧疾突发,他脚步踉跄着蓦然退了两步,竟是险些跌倒。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收回拉着的弓箭,他这两步踉跄便使得身子偏离的原本的方向,手中弓箭恰恰便对准了牵着耕牛等候在田间的太子。

众人尚未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却突闻长空之中响彻起一道尖锐刺耳的长啸来,伴着这啸声,一只雄鹰自天幕飞冲而下,竟直扑皇帝而来。那赫然是一只极品海东青,双翼如伞,遮天蔽日,利爪如勾,锐锋骇人,身影似电,携风御雷。

人们尚摸不清它是从什么地方飞冲而出时,它已飞到了皇帝头顶的那片晴空,俯冲而下,利爪直袭皇帝胸膛。

“雷鸣!不可!”

“雷鸣!回来!”

皇帝像是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他手中弓箭蓦然脱落,瞪大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海东青飞扑而来,就在众人的抽气声中,两声大喊一前一后尖声响起,一个清亮,一个低哑,却同样尖锐急切。

这两声喊,一声发自锦瑟,而另一声却发自太子。皇帝原本只身站在观耕台前挽弓而立,方才他踉跄那两步却使得他和皇后的距离蓦然拉近。而皇后身后便站着锦瑟和德妃等人,雍王和百官此刻皆已站在了太子那边,等候皇帝带领他们亲耕。这使得此刻突发急变,锦瑟不过往前奔了两步便靠近了皇帝。

她一声喊出,人已经踉踉跄跄地挡在了皇帝的身前,冲着俯冲而下的雷鸣尖呼。而太子喊罢亦扔下耕牛往这边奔了几步。两人声音落,禁卫军统领万显达亦沉喝一声,“护驾!”

锦瑟刚挡在皇帝身前,便感受到了雷鸣扑来时带起的凌冽风声和寒气,它锐利的爪在锦瑟收缩的瞳孔中无限放大,待到锦瑟已感受到那利爪抓来的锐气时,却不知是因为它听到了太子的那声召唤,还是因为她身上沾染有雷音身上的气息之故,它长啸一声未曾落下。

可也是在它停下攻击的一刻,一支箭羽携带着破空之声以绝对的力量噗地一声射入了雷鸣的身躯,它发出一声尖利而凄惨的啸声,扑棱着双翼似企图飞冲天际,来躲避这凶险,然而却已来不及了,又一支利箭飞来竟是直没它的喉间,穿透喉管而过。

雷鸣甚至连叫声都不及发出便直接从半空坠了下来,雄健的躯体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就落在锦瑟的三步开外,肚皮朝上,一动不动,只剩那插入它胸膛的白羽箭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摇晃着。

锦瑟盯着这一幕,指尖冰凉一片。雷鸣和完颜宗泽的雷音乃是一窝所生的兄弟,被捕获后分别由完颜宗泽和太子驯化,两只鹰的习性等都所差无几。而她的兽王是完颜宗泽亲自为她驯化的,驯化的过程自然和当年他于太子驯化雷音兄弟时一模一样。她蓦然想起了一年前那场禁苑狩猎,兽王曾因左丽欣的猎狗攻击于她而和猎狗撕扯的一幕来,想必是有人瞧见那一幕后便生出了今日之计。

雷鸣是太子豢养的猎鹰,受太子使唤,它在众目睽睽下攻击于皇帝,等同太子弑父!虽则是皇帝的箭先对准了太子,但是这根本就不重要,君父要你死你便只有听从才是忠孝,何况皇帝方才弓箭所对方向,除了太子还有众大臣们,人们不会去想是海东青护主,只会说是太子弑父。雷鸣袭击皇帝已足以治太子谋逆弑君之罪了。

故而当瞧见雷鸣扑向皇帝时,锦瑟的第一反应便是扑上前去护驾,她是完颜宗泽的妻,这样起码能为太子洗脱掉一些嫌疑,更何况,方才心念急转间锦瑟已算准了雷鸣伤害不了她。

一则,完颜宗泽离开王府,雷音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她昨日旁晚还曾亲自喂过它,她身上有雷音的气味,雷鸣极为通灵,只要嗅到她身上的气息便应不会攻击于她,二则,这既然是皇帝设下的陷阱,那么雷鸣最后必定是无法伤害到皇帝的。

所以,此刻锦瑟瞧见雷鸣被两箭毙命她并不吃惊,只是心头却涌现出了浓浓的愤恨来,她望着雷鸣无声无息的躯体目光颤了下,这才抬眸,望去,雍郡王自禁卫手中夺来的长弓还不曾放下,他一双冷厉的眼眸却也正好也盯着她,显然对她突然扑出的这个意外极不满。

锦瑟亦冷眸回视着他,转瞬才蓦然捂着肚子滑落在地,一脸痛苦。借着这个动作,她也掩饰去了脸上的愤恨,那次听太子妃说雍郡王箭术超群,连完颜宗泽都要甘拜下风,如今才知此言不假,盛怒之下的海东青速度如电如雷,他却能直穿雷鸣的咽喉,有这份实力在也难怪皇帝敢行此计而不担忧真被护主暴怒的雷鸣所伤。

“好痛……痛……我的孩子……”

锦瑟瘫倒在地,面色惨白,手捂肚子,她的痛呼响起,这一方天地才似被唤醒了,瞬间响起各种声音。

大臣们忙着奔过来惊慌失措地护驾,表示惊吓,容妃等也忙一哄而上关心皇帝,太子亦过来无措而担忧地搀扶皇帝,道:“父皇……”

岂料太子还不曾靠近,皇帝便一甩袖袍,怒道:“休要碰朕!”

皇帝的语气森寒,令人惊恐,太子忙跪了下来,面孔苍白,神情却极为伤心,可却不见丝毫的惊慌,叩首满眼沉痛地道:“父皇,儿臣冤枉。”

皇帝被雍郡王扶住,并不去看太子,只是瞧着被皇后亲自扶着的锦瑟。他好不容易令人趁夜将爱子的爱鹰自东宫悄然弄了出来,又令人将其带至离此处不足白步的密林中埋伏,只待他挽弓之时便发鹰升空,令其刚好瞧见他瞄准太子的这一幕,好攻击于他,本来一切都进展的极为顺利,谁知竟出现了锦瑟护驾这个意外,真真是可恨之极!

皇帝面上却是关切之色,盯着锦瑟,道:“武英王妃护驾有功,还不快将她扶下去召太医诊治!”

他说这话时眼中分明有寒芒闪动,随行的宫女忙上前搀扶锦瑟,锦瑟却面色痛苦地挣扎着在皇帝身前跪下,道:“皇上……太子忠厚纯孝,必定是遭人陷害……皇上要严查……此事,莫受奸人离间,伤了父子之情啊……”

她额头已浮现冷汗,手捂着小腹显然是惊了胎,可却坚持跪在那里为太子求情。皇帝心恨不已,可众目睽睽,刚刚是锦瑟一介妇孺,还是大腹便便的妇孺挡在了他的身前,她是护驾功臣,她的请求他若置若罔闻,不细查便以太子谋逆论处,那便太令人寒心和不服了。

皇后也忙跪下,道:“皇上,太子此行不曾带雷鸣,雷鸣出现在此着实蹊跷。更有,方才众目睽睽,太子根本不曾召唤雷鸣,更不曾给它任何指令。太子即要谋逆又怎会令自己豢养的鹰在这样的情况下袭击皇上,他便不怕落下一世骂名吗?更何况,方才众人都曾听见太子试图阻止唤回雷鸣,他若存有歹心岂会如此?”

皇后言罢,容妃却突然插嘴,道:“不管怎么说,都是太子豢养的海东青攻击了皇上,若没人指使,海东青怎会如此行事?皇上遇刺,太子便能登基即位,到时候他是九五之尊,谁还敢追究今日之事?!太子随便寻个替死鬼出来便能将此事抹平了。”

“容妃,太子乃一国储君岂是你能随意诋毁猜测的?!你一个小小妃嫔这里岂有你说话的资格,还不给本宫跪下!”皇后厉目喝道。

容妃被皇后逼视训斥,即便不甘却不得不跪下,皇上才又苦求道:“皇上,倘使此事查察之下当真是太子所为,臣妾自不会包庇,定第一个不绕他。可太子生性仁厚纯孝,此事万不是他所为啊。”

锦瑟也适时地又痛呼两声,道:“求皇上明察……”

身后不少拥护太子的大臣们纷纷跪下,情形至此,皇帝只能沉声道:“此事关乎重大,朕自会明察,若太子当真无辜,朕会给他一个公道。”

小半个时辰后,锦瑟躺在床上,见宫女端来了安胎药,她寻借口挥退了宫女却将汤药尽数都倒在了窗外,她刚在床上又躺好,外头已响起了宫人给皇后请安的声音。转瞬皇后令姜嬷嬷守在门外,便自行进了屋,锦瑟欲起身她却快行几步到了床前。

见锦瑟目光盛亮,皇后的心放了下来,拉住锦瑟的手道:“熹儿已被金乌卫提前送回东宫软禁,今日好在你反应的快,不然皇帝只怕查都不查便能将太子问罪。千防万防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纰漏。”

锦瑟却安慰皇后道:“谁能料想到他们会将主意打到雷鸣身上,他们欲栽赃嫁祸本便是防不慎防的。皇上和雍王一计不成,必生二计,我在宫外还好些,母后在宫中儿臣实在担忧……”

皇后轻拍锦瑟的手,道:“四日后便是万寿节,不能再坐以待毙。”

锦瑟也猜想皇帝若再行二计多半会在万寿节百官进宫贺寿之际,见皇后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去,她和皇后目光相对,回握了皇后的手,道:“母后放心,微微会依计行事,母后万望珍重。”

皇后还欲言外头却已响起了禁卫军副统领的声音,“皇后娘娘,皇上令微臣前来护送娘娘和王妃回城。”

皇帝出城行亲耕礼,却险些遇害,疑心是太子所为,已软禁了太子,并且匆匆率领百官回城,因恐逆党叛乱,皇帝回宫便下令封锁了九门,巡城兵勇的马蹄声震人耳膜,京城一夕之间兵戈旦旦,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锦瑟被护送回王府便令王嬷嬷准备安胎药,她在先农坛虽是被太医诊过脉并有随性宫女熬了安胎药,可她根本就不敢入口。一番惊吓,她虽感觉孩儿无碍,但到底有些心神不宁的,生恐没有将腹中宝贝照顾好。

待她用了安胎药,永康进来复命道:“王妃所料一点不差,属下仔细探查,王府的各个门外都有可疑之人隐藏暗中窥探监视王府。”

锦瑟听罢抿唇,素指轻敲了两下椅背便站起身来,冲王嬷嬷道:“乳娘令人守好琴瑟院的门户,我有事吩咐。”

一个时辰后,一辆宝盖马车缓缓从王府侧门而出,永康亲自送到府门,神情担忧地道:“王妃今日刚刚护驾惊胎,王爷走时特意嘱咐奴才要照顾好王妃,王妃此刻该在王府中休息……”

他话未言罢跟随在马车一侧的白茹便道:“廖老太君听说王妃惊胎一事竟惊吓过度晕了过去,王妃不亲去看看又怎能放心。康管家便莫再拦着了,奴婢们会照顾好王妃的。”

马车滚滚而动,行了两边街,白芷推开车窗见行在车边的王府亲卫肖云冲她点了下头便知那些潜藏在王府外盯梢的人紧跟在后,她关上窗冷笑了下。待车到廖府,白芷扶着锦瑟下车,那一路跟随,暗中盯着的方脸男子不由一愣,道:“怎戴着帷帽!”

另一个瘦高个也蹙起眉来,道:“许是早上惊了胎身子虚弱,怕再吹了风得了风寒吧。武英王妃刚回府,廖府便有婆子前去探望,瞧神情却是不大好,应是廖老太君晕厥无疑,而且瞧那大腹便便的模样还有那姿态身影当是武英王妃。”

那早先说话的沉吟一声便又道:“主子令我等一定看牢了武英王妃,可不容马虎,一会子她回府路上你试上一试。”

一个时辰后,见胡氏亲自扶着武英王妃出了廖府,那方脸男子见武英王妃的另一边扶着她的姑娘低着头因天色渐晚有些瞧不清模样,不过看衣裳打扮正是早先扶她进府的那红衣姑娘,他便也未曾多留意,只冲瘦高个丢了个眼色。

王府马车驶离廖府门前巷子刚转过了街角便突然冲出一个手持酒壶的瘦高醉汉来,差点撞到开道侍卫的马蹄下,他吓了一跳,跌倒在地往马车方向滚了两下,马车骤然停下,侍卫纷纷抽刀,引起一阵纷乱。利刃寒光一照那醉汉才似醒过神来,吓得瑟瑟发抖,连连喊着饶命,而马车门恰也被推开一条缝,里头响起一个声音来。

“发生了什么事儿?”

“回禀王妃,一个醉汉挡了道。”侍卫禀道。

“将他拖开便是,不必为难,本妃累了,尽快回府。”

醉汉忙大声叩头谢恩,借着动作抬眸飞快窥视了眼马车。隔着车缝依稀见女人躺在软榻上,正用手抚着高高鼓起的肚子,虽是依旧没瞧不清容颜,但那声音举止皆是王妃无疑,瘦高个儿登时放下了心。

马车再次滚动,车中白芷按着塞了软枕的肚子勾了勾唇角,她从小伺候锦瑟,锦瑟的声音和举止要模仿个**分又有何难?

是日夜,华阳王的书房中,一身粗布衣裳做婆子装扮的锦瑟坐在书案对面的太师椅上,过分宽大的面袍遮掩了她纤细的身体,也恰好挡住了她突兀的腰身,她见华阳王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地瞧着她,便笑着道:“晚辈脸上长出花来了吗?”

华阳王方才见女儿将这样的锦瑟给带进来都惊呆了,此刻听闻她这般问才收拾了神情,道:“你还是请回吧,如今京城宵禁,你深夜来访若是被抓连本王也要被带累,更何况本王如今手中并无你需要的权势。你当知,本王的九门提督之职已被皇上撤了。”

锦瑟却一笑,宛若春花绽放,道:“王爷以为晚辈收拾成这样又借着给府上送菜的老农身份进府是为什么?想必王爷也已察觉了潜藏在王府四周的暗探们。皇上一月前以荣养为由撤王爷提督一职,此刻又令人监视王府,这说明什么想必王爷比晚辈清楚,王爷真当以为您不参与这场夺嫡之争便能独善其身了吗?晚辈告诉王爷,在皇上心中王爷您早已被划定成了太子的人了。”

华阳王闻言却沉声道:“本王多年来忠于皇上,循规蹈矩,从不曾涉足皇子间的党争,本王只忠于下一个坐上皇位的人。本王这些年和太子并无来往,皇上又怎会将本王视为太子之人,本王可不是被吓唬长大的。”

锦瑟却又是一笑,扬眉道:“王爷可想知道翼王是如何死的?让晚辈来告诉王爷吧。”

华阳王不料锦瑟会突然换了话题,正愕然,锦瑟已自顾娓娓道来,待她言罢华阳王的面色已黑沉如水,锦瑟又笑道:“王爷该不会忘记那日带皇上前往御花园给太后请安,致使皇帝凑巧听到永义伯夫人等人的谈话,后又正好瞧见东平侯夫妻在梅林中亲热的人正是王爷您吧?”

当日在禁苑之中锦瑟曾救过完颜古青一命,前些日她便以此恩情令华阳王为她办一件事,正是在那日宫宴时在她指定的时间带皇帝到花园一事。当时华阳王觉着此事甚是容易便不曾多想替她办了,如今才知这其中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多的辛秘。他见锦瑟笑语盈盈的,登时便怒目拍案,道:“你敢算计本王!”

锦瑟见华阳王动怒笑容愈发温婉善意,道:“当日晚辈并不曾想到今日,只是觉着皇上一向信任王爷,此事由王爷来做方不至于引起皇上的怀疑,确实只是请王爷帮个小忙而已,何谈算计?今日晚辈提起当日之事,也是不想王爷蒙在鼓里,遭受凶险。王爷想,皇上因您之故杀了爱人和爱子,他心中之恨何其深,待京城风波平息,皇上又岂会绕过王爷?

更何况,王爷您手握京城九门兵马这么多年,地位何其重要,您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又怎会不被皇子们争相笼络?皇上他怎会相信您一直不曾涉足夺嫡之争呢?

在禁苑时古青妹妹遭受大虫攻击一事想必王爷也清楚绝非禹王和贤妃之势能够做到的,那事是皇帝指使王爷定然也有所悟,皇上倘使真相信您,当时当日便不会令大虫去伤害古青妹妹,以便达到令王爷和武英王府成仇的目的了!

王爷您心如明镜,皇上这样,只怕若雍王当真登基,雍王此人最是气量狭小,他必定会因王爷您不曾拥护于他而对您生恨,到时候王爷未必能独善其身,王爷如何也便罢了,您是皇叔,即便新帝再不待见您也不敢冒下之大不讳对您怎样,可王爷难道想古青妹妹从此也不能再肆意生活,憋屈地过一辈子?!”

见华阳王面色变幻不停,锦瑟方站起身来冲华阳王盈盈俯身,道:“晚辈不瞒皇叔,其实一直在国公府别院养病的老国公早已离开京城前往征南军营,肃国公战功赫赫,岂是那魏海一流能够比肩的,且不说他,便是已落了大狱的原安远侯左云海也不过是在老国公爷和王爷铺好路的情况下才打过两回胜仗,在征南军中根本就积累不下什么威信,这个魏海毫无战功,就算是皇上钦定的统帅,只要肃国公到了边疆,重回军营,那便是潜龙入海,其锋芒无人能挡。

更何况,我家王爷也不是会任人揉搓之辈,更有忠武侯手握重病镇守北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会留在京城,受人所制不过都是迷惑敌人的障眼法罢了,休说太子一直深受臣民爱戴,太子登基才是民心所向,即便是皇上一意孤行,雍王最后成了事,皇叔以为他可否能保住那张龙椅?”

安远侯左云海被押赴进京之后,因恰遇上太后薨逝,皇帝便以此为由,暂且压下了对左氏满门的处决,左云海和左家的人同被扔进了刑部大牢。皇帝派了御史中丞的嫡长子魏海接替安远侯的征南军统帅一职,如今魏海到军营还不足月,在军中别说威信了,只怕连当个花架子军中将领都不买账,肃国公一到征南军,控制征南军简直轻而易举。

锦瑟说的话并没有半点夸张,她见华阳王已面色惊变,瞬间却又压制了下去,便又盈盈一俯身,道:“太子和王爷一向敬重皇叔您,皇叔又是瞧着他们兄弟长大的,侄媳请求您拉他们一把吧。”

“父王,微微说的都对,皇上他心性多疑,他是不会放过我华阳王府的,父王,女儿不想死……呜呜……女儿也不想看着太子哥哥和朗哥哥死,还有皇后娘娘,娘娘一直都很疼爱女儿,要是他们出事,女儿会很伤心……”完颜古青说话间已扑到了华阳王的身边将头枕在了华阳王的膝上,泪眼婆娑地哭着道。

华阳王岂能不知自己的爱女,性情坚毅,胆识也比一般女子要强,见她如是心知她都是在装哭撒娇,可瞧捧在手心的独女如此,他还是心软不已,他原想独善其身,有他的身份不管谁登基都得敬重着华阳王府,如今听了锦瑟这些话却知此刻想独身起身早已晚了,不由恨恨地盯着锦瑟道:“想必本王现在将王妃绑缚了送进乾坤宫去,皇上势必会相信本王是无辜的。”

锦瑟并不惊慌,完颜古青却是一怒,瞪着泪眼道:“父王,微微救过女儿的命,您若这么做便别想女儿再唤您父王!”

“古青妹妹不必担忧,皇叔义薄云天,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会如此为难我这么一个柔弱孕妇的。”

锦瑟言罢,华阳王却轻叱一声,道:“承蒙武英王妃高看,本王实没瞧出来王妃是个柔弱孕妇。”

锦瑟听华阳王如是说知他已被自己说服,只是还在介怀被算计一事,被他讥讽便也只苦笑一下,倒是完颜古青破涕为笑,摇着华阳王的手臂道:“父王原本便是义薄云天的大丈夫,微微没说错啊,女儿将来也要找个父王这样的真男儿做夫君。”

华阳王被爱女打趣一下没绷住脸露出了笑意,叹了两声才冲锦瑟道:“王妃意欲本王如何?”

锦瑟一喜,道:“当务之急是派人将京城的情形告知我家王爷,如今九门紧闭可皇叔您掌管京城九门多年,想必送个人出去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对皇叔来说却轻而易举。还请皇叔告知我家王爷万寿节必定生变,请我家王爷速归!”

锦瑟翌日清晨才随王府采买的下人们从华阳王府中出来,她却并没有回武英王府,而是被护着在一户农家中换了身衣裳又歇了口气直接往虞国公府而去。

如今太子谋逆一事尚在查察之中,皇帝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派遣兵马封锁监禁太子一系的官员府邸,但是像华阳王府,肃国公府这样的府邸却暗中密布了暗探们。

虞国公府因多年来远离朝廷权利中心,故并未受到严密监控,倒使得锦瑟没费什么波折便得以轻松进府。可她进了府才听陈之哲说他没能拦住陈彦谡,他竟是带着两个亲信到东宫打探情况去了。

心知他是关心被软禁在东宫的太子,锦瑟心中一暖,忙请陈之哲前往将其义父寻回。锦瑟在虞国公府中等了尽两个时辰,陈彦谡总算被找了回来,他一进书房便安慰锦瑟道:

“侄媳妇既已出了武英王府便莫回去了,暂且先留在此处。你放心,我已打探清楚,如今看守太子的乃是金吾卫,金吾卫中有一参将曾和我有故,我今夜便去寻他,定会设法营救太子。一会子我便前往打探城守情况,得先将京城情况送出城去,说什么民变多半是子虚乌有之事,阿朗真去了那潞扈之地倘使被虎旅军和征南军前后夹击包了饺子,再来个借刀杀人将过错都推到乱民头上去,这可如何了得啊,得赶紧令阿朗回京才成。”

见陈彦谡当真急他们所急,忧心如焚,锦瑟倒有些不好意思将来意说明了。面颊微愧窘地红了一片,这才将肃国公已远离京城,完颜宗泽出京虽是迫不得已,但也并非全无防备等事一一道明。

陈彦谡听罢却也并无恼怒之意,反倒爽朗而笑,道:“太子经营多年,阿朗也绝非吃素之辈,肃国公更是历经多朝风云,我说怎这般容易便陷入了险地,原是早有安排……哈哈,是我关心则乱了,有应对便好,有应对便好。”

见他如是,锦瑟更因先前的隐瞒而羞愧起来,陈彦谡似瞧出了她所想,已转而道:“侄媳妇此来是否有用得着老叔的地方?但说无妨。”

锦瑟这才从怀中摸出一张密道图来撑在了桌面上,道:“王爷走前便秘密组织了一队武功不俗的死士,吩咐倘若京城有变,就令我拿了此图来寻陈叔叔,并将这一队死士交由陈叔叔调遣……”

虽则因太子谋逆一事使得京城气氛威沉,人心惶惶,然而万寿节却还是如期而至了。万寿节乃是一年三大节之一,皇帝生辰之日,百官岂敢轻忽,许是为了掩饰京城的剑拨弩张之势,即便因太后薨逝,不宜大肆宴饮,可宫中还是令百官进宫参加宴席,为皇帝庆寿,虽欢闹的气氛因太后大丧略见压抑,可也稍稍为阴云密布的京城带来了一丝热闹和喜庆。虽京城九门依旧被把守地密不透风,但巡街的兵勇却明显少了些,使得城中的百姓们也得以走上街头为皇帝庆生。

至夜,宫灯高挂,数以万计的寿字彩灯将宫廷照的亮如白昼,百官进宫参加夜宴,少了红毯铺地,也没有应有的乐声喧天,各色美食的香气却也撩人鼻尖,正圣殿中,百官以次而坐,以茶代酒为皇帝庆生,虽则细瞧之下那一张张笑颜之后皆是紧张,惶急之色,然表面却呈现的是一副欢声笑语,繁华太平之景。

因大丧这个万寿节寿宴到底显得仓促,皇帝不过端坐上上头接受了百官的朝拜庆寿,也没有欢歌笑舞,更没有美酒欢饮,宫女们便袅袅婷婷穿梭于各席案呈上了夜宴最后的一道告别香茗。吃过这道香茗,这万寿节便算是过完了,高别香茗众大臣们皆是一盏杨河春绿,而皇上却是一盏茉莉雀舌毫。

容妃坐在皇后下首,见宫女呈上了用碧玉茶盏盛着的茉莉雀舌毫,皇帝掀开茶碗含笑盯着那茶汤瞧,便笑语晏晏地道:“皇后娘娘为筹备今日的万寿节夜宴可真是费尽了心思,知道皇上因太后薨逝这些时日神伤不已,没个开颜,这万寿节便更是卯足了劲儿要让皇上高兴,臣妾听说今儿这每一道御菜都是是皇后娘娘亲尝后定下的,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这每道菜的名字都取的分外吉利,意头甚好。这最后的告别香茗更是皇后娘娘亲手调制,皇上可一定要多吃一些,莫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心意呢。”

皇帝听罢笑望皇后,抚了她的手,温柔地道:“辛苦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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